第12章 契机
“你是……”
话说到一半，李如意转了个弯，“你可以走近些吗？我看看。”
“好。”
男子往前走了几步，在李如意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李如意抬眼看着男子，觉得眉眼的轮廓好生熟悉，但确实是想不起来。
“小时候我带你做过桑葚酒，还给你做了个泥猪，还有……”
“你是牧哥哥？”
池牧笑了起来，他的皮肤不白，是小麦色，不似京城的才子温和，透着些恰到好处的粗犷。
他鼻子高挺，嘴巴微微翘着，歪头的刹那，少年感极强。
“总算想起来了？我的变化很大吗？”
李如意想着小时候和李如林跟着池牧玩的场景，池牧比他们大了七岁，那时候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他的衣服总是不好好穿，头发也经常散乱。
几人最喜欢的就是偷摸出去，寻一些普通孩子一起玩，池牧便是那孩子王。
十多岁的池牧分明是狂浪不羁，如今却端方持重，李如意自然是没认出。
李如意记得齐暮泽大权在握的那段时间，池牧是他的心腹大患。
在李如意死前，池牧在大周南地屯兵百万，还一直与他作对。
他作战勇猛，后来更是和外公并称大周双雄。
可，他猛吗？看起来，并不啊……
池牧比李如意大七岁，如今也才二十三，难不成后来他才开始变厉害的？
“你想什么呢？”
在池牧的眼中，李如意还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如今见她变成大人模样，也挺新奇。
李如意故意打趣道
“牧哥哥如今气质温润，我自然是认不出。别说是我了，即便是哥哥在这，估计也是不认得。
只是你一直在南地，许久未归，如今怎么突然回来了？”
池牧挑着眉头，却没有说话。
“哦，我懂了，您是被召见回来的，恕我多嘴了。”池牧如今在南地军营，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也不会突然回京。
“多年不见，你倒是机灵许多。这的芍药不错，你且看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嗯。”
池牧经过的刹那，李如意闻到一股香味。
这味道有些像冬日的阳光，不同于平日那些公子哥的熏香，自然又霸气。
她此刻才从心底认识到，池牧和那些世家子弟确实不一样。
而那也不是什么香味，而是他多年在军营磨炼出的男子气概。
“你俩怎么在这？”
池华书突然出现在花房门口。
池牧不急不缓的说道
“姑姑，我刚想起有样东西没拿便回来了一趟。经过这时，觉得这些花颇有意思便进来看了会。
正好那丫头也过来，就碰到一起了。我得走了，一会怕是赶不及了。”
“行，那你赶紧过去吧。”
池牧对池华书和李如意做了个告辞的手势才离开。
李如意看着池华书眼底有些红。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站在原地。
池家是武将世家，当年的池家一门三将。
池牧的父亲，也就是池华书的亲哥哥池天海带着两个弟弟驻守南地，短短十多年，帮大周夺下了好几座城。
将大周的边境线往南推了几十里。
可一次战役中，池天池兄弟三人全都中了埋伏，居然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关键是，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当时京中盛传池家三位将军是被敌军砍成了肉酱。
消息传到京城后，池家的老太太当场就气急攻心去了，当年池家的大夫人也就是池牧的母亲熬了半个月也去了。
后来池家好似中了诅咒一般，接二连三的有人出事。
那一年，池家主宅遭了一场大火，只有池华书和池牧活了下来。
自此，池牧便去了南地，再也没回过京城。
而池华书也闭门谢客，开了家书铺做营生，几乎不与旁人来往。
想来刚刚先生他看着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侄子，是想起了她的家人，勾起了伤心事吧。
“走吧，如意。长尾我已经取出了，你且去弹一首曲子，我帮你听着看看哪里有问题。”
“嗯。”
见先生已经恢复，李如意也没提刚刚的事情。
坐下后，看着身前的古琴。
她伸出双手，有片刻的晃神。
时隔多年，她又可以弹琴了。
“你打算弹什么曲子？”
“离殇。”
池华书笑着点头，“挺好，还知道挑个难度大的曲子，兵行险着，也许就胜了。”
李如意闭上眼，双手置于琴弦之上。
离殇曲子绵长，讲的是别离之情，可又很激越，浅弹尤显不够，可太过又会坏了意境。
很少有人会单独弹奏此曲，一般会和鼓声相合。
玉指轻拨，音律便四散开来，这种音律在指尖
流动的感觉，丝毫不觉生硬，李如意觉得这琴好似手足一般，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场景，鲜血、无情、投降、烽火、难民，一堆堆的枯骨。
那个曾经深爱的男人，他的和颜悦色，他的体贴入微皆是表演。
他越走越近，口中唤着自己，眼中的深情天地可鉴……
夜七问道，“少主，现在走吗？”
此时宁南街道外的巷子中一位黑衣少年骑在马上。
池牧闭上眼，“不急，这仗还没打完，打完再走。”
“哪里就打仗了？”
“嘘，别说话。等着。”
男人的脸倾下，李如意拳头却握紧了，她拔出藏于身后的剑，一把刺向了齐暮泽。
也是此时，李如意松开了手指。
“好了，仗打完了。这世上怕是又多了个无情之人。”
“少主，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池牧轻蹬马腹，“你懂才怪，走吧，进宫。”
“是，少主。”
睁开眼，李如意才发觉自己身后全是冷汗。
“最近，你遇上什么事了？”
池华书极为聪明，她听出了琴声的异常，语气既严肃也透着些关心。
“先生，我确实遇到了点事情，但是我自己能解决。先生勿怪。”
“嗯，不想说便不说，只是后面几日你别来了？”
李如意讶异道，“先生，你从来不会出尔反尔，难不成你不打算将长尾借于我了？”
“不。”
池华书摇摇头，“我说话算数，只是你不需要练琴了。你本来在琴上就有造诣，我曾和你母亲说过，你只缺一个契机便可成为大家。
我不知你遇上的是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你的契机——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