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爱你的妈妈
郝佳目不转睛地盯着郝慧华，直到郝慧华忽然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只见自己的女儿忽然笑了起来：“妈，您是不是要辞退我这位全职女儿了吗？”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郝慧华欲言又止，郝佳已经接下话端来：“那如果妈妈不是这个意思，那妈妈得答应我要长命百岁！”
郝佳觉得自己很幼稚又很认真，她来回晃晃妈妈的手臂，刚刚还沉浸在夕阳愁绪中的郝慧华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你就想啃我一辈子吧。”
“诶，妈妈您可真了解我。”郝佳嬉皮笑脸地揽着妈妈往前走去。
郝佳感到很满足，二十岁后她还没带过妈妈去旅游过。今天虽然只是在市区游玩，但她总是有种自己变成了小时候，那个黏着母亲不想离开母亲的小女孩。
二人意犹未尽，回家的路上，郝佳驾着车说：“妈，以后我们去更远的地方旅游吧。”
顿了一下，她又说：“妈，干脆明天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吧。”
“傻孩子，我们机票，旅店都没定，你这说走就走也太过随性了。”
郝佳又说：“妈，这都是小问题，您要是真的想走，那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吗？”
“您说说，您想去哪里，我们去东北呢，还是去大西北呢？”郝佳已经开始畅想下一次和妈妈的旅行，一边开车一边道，“要不来一次青甘大环线之旅吧。”
郝佳正兴致勃勃地对这场说走就走的旅程做规划，但副驾驶位置上的郝慧华却毫无反应。郝佳侧头一瞥，这才发现妈妈已经靠在座椅上，沉沉睡着了，还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
妈妈老了，她也累了。到了小区门前的一条小路，郝佳停住了车，她没有叫醒妈妈，而是静静地坐在车里。
她看了看微信，顾老师给她发了微信【一日之游的安排，你和阿姨还满意吗？】
郝佳微笑着回复：【谢谢，很开心的一日游。】
顿了一下，郝佳又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会打卡的。】
几秒内，顾老师回了个【好】字，并回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向你哥哥摊牌，你真正地想要什么？】
郝佳有点意外地看着顾老师的这条微信，也对，她一直不怎么配合这个考公上岸群的打卡，每天发的学习内容大多是重复和随便复制一个群友的内容。她不想考公，更加没有上岸的打算。
顾老师早该看出来了。
郝佳长长地吸了口气，犹豫了会儿还没回复，而顾老师又发了个消息【每个人的岸并不一样，也不该是唯一。】
郝佳看着顾老师发的这则消息，心口一震，迟迟没有再回复顾老师的消息。
每个人的岸并不一样，也不该是唯一，那么她的呢？
她忽然在想自己的岸到底在哪里，而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从开始选择大学专业开，她就选择了不是自己擅长的专业，后来她做了销售，她渐渐发现，自己明明是个e人，但这只是表现在生活上。因为工作而做的社交都让她感到烦恼和疲惫，她并不喜欢也不擅长做这种左右逢源的事情。
而停下来的那一刻，她才感到了一种放松的感觉。
她并不是打算永远做妈妈的全职女儿，但因为身边的人不断地催促她去赶路，她才会有一种逆反心理。她停下来的时间越久，身边的人越着急，她就越反抗。
她陪着妈妈坐在车上半小时，郝慧华还在酣睡。她打开驾驶位的位置，走下车子，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夜空并不明朗，一轮明月月亮就这么掩盖在了浓雾中，影影绰绰，并不分明。
她此时此刻的前途似乎正是这轮月亮，被浓雾遮住了本该的闪耀。
她就这么环着双臂，仰望着暗黑无光的夜空，直到背后有人喊她：“郝佳——”
她回头一望，朝着她小跑而来的人正是她的邻居程晴，喊了句：“晴姐，你刚下班吗？”
程晴有些气喘地到了郝佳的跟前，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是啊，第一天上班才发现自己跟工作脱节太久了，反应也没有年轻人快。实习生都在想我这么大的年纪还在做基础岗位的事情吧。”
程晴的眼里有点倦怠，又想到自己一开口就发了一堆牢骚有些不对，迅速牵着嘴角笑了笑：“你呢？”
“我今天带着妈妈出去玩了一天。”
程晴俯身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的郝慧华，笑了声说：“阿姨睡着了？”
“嗯，玩了一天，累吧。”
程晴笑言道：“真羡慕阿姨，拥有一个那么好的女儿。”
郝佳侧头看了看程晴，认真问：“你说真的？”
“我像会说假话的人吗？”程晴反问道。
郝佳清了清嗓子，板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女人，问道：“我能问你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吗？我想知道你真实的答案。”
程晴没想到自己半路被郝佳拦住要问一个问题，她嗤笑了一声，直言：“行，但是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假如沈琦然长大后，做你的全职女儿，你会什么心情？”郝佳问道。
程晴忽
然蹙蹙眉，看向郝佳一秒后说：“老实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是，琦然还那么小，”郝佳顿了顿又道，“你没想过是正常的。”
“但刚刚的一秒，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我可能会有一点生气。”
程晴神色平静，缓缓道：“为人父母，应该对子女有很多期待。希望他们拥有大世界，更好的风景，过的比父母更好的。但如果她真的想歇歇。真的想待在家里，不工作。我可能会困惑，生气、悲伤，然后恢复平静地接受她的回归吧。”
郝佳侧头注视着程晴，见程晴继续道：“但我一定要提醒她，全职家人并不好当。价值感的追求应该贯穿人的一生。但她的一生以为妈妈做好饭，打扫好卫生，照顾一个家的里里外外作为价值感的来源。我会觉得很可惜。”
“就像我，我不想再把做好家务劳动”“保姆式的付出”和“孩子们或者丈夫的优秀快乐”作为我的成就感和价值感，”程晴一字一顿说，“我不会因为这些感到自信，相反，我可能会失去自我的成就。”
程晴说的异常动情，郝佳直直注视着身旁这位比她年长十岁的女人，她用自己十分真诚的故事告诫自己。
郝佳点点头说：“谢谢你的答案。”
“但每个人的里都会有不同的答案。”程晴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觉得阿姨应该是一位很包容也很爱你的妈妈。”
“我妈还在睡着，你这么夸她，她听不见到。”郝佳笑道。
程晴不以为道，“你有听过你妈妈和楼下邻居们的聊天内容吗？
“聊什么？”郝佳开始好奇。
程晴笑言道：“真的想知道吗？”
“想。”
程晴继续说：“邻里之间总是有很多声音，遇到比闲的长辈就会从周围的邻居找一些家常故事聊，聊着聊着就会变了味。比如这家的女儿怎么老不工作啊，年纪轻轻就啃老，那可怎么了得啊。然再说说别家的孩子，年轻有为，嫁了个好男人……”
“说我呢？”郝佳不傻一听就明白自己成了别人口中的话题。
程晴点点头“嗯”了一声。
郝冷不防地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关他屁事。”
“阿姨也是这么说的。”程晴淡淡回了一句。
“嗯？”
程晴说：“看来你不知道，你妈妈和二楼的林阿姨吵了一架，然后你妈妈冷冷地骂了一句，关你屁事，我女儿又没吃你家的饭，花你家的钱，你管那么多！”
郝佳震惊地看着程晴，她没有料到妈妈会为了她和别人吵架，因为一直和邻居关系友善，保持有来有往的妈妈根本不喜欢和别人直接起冲突。
“没想到郝老太太挺勇的。”郝佳夸了一句。
程晴也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可不是嘛，挺勇。”
顿了几秒，程晴又同郝佳告了别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郝佳同程晴挥了挥手，再看看因为睡姿不舒服，来回挪动身体的郝慧华，然后打开车门，又坐回了驾驶位上，轻轻地喊了好久“妈妈。”
郝慧华这才费劲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身边的郝佳，倦怠地问：“这是到家了吗？”
“嗯，到小区门口了。”
“我这是睡着了吗？”郝慧华又问。
郝佳点点头说：“是，妈，你睡了一小会儿。”
“人老了呢，到了时间就困了。”郝慧华叹了口气说。
郝佳扶着方向盘，说：“妈，我们回家吧。”
***
第二天，郝慧华是被郝佳的大叫声惊醒的，郝慧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趿着拖鞋到了客厅，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才早上6点半。郝慧华忍不住埋汰道：“大清早，叫什么啊？”
郝佳来回踱步，好不容易才定住脚步说：“妈，完蛋了。”
“呸呸呸，一大早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别胡说八道！”郝慧华打了个呵欠，白了女儿一眼。
郝佳沮丧地瘫坐在了沙发上，满脸愁容地说：“妈，真的完蛋了。”
郝慧华打量了一下自家的女儿，满脸不解。只见女儿带着哭腔，浮夸地说：“哥说因为工作原因，他要暂驻榕城。”
“然后，他想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郝佳仰天哀叹道。
郝慧华坐在了郝佳的身旁，神情也凝重了几分说：“你哥说的？不可能吧，我们家就两房半，现在闲置的就一书房。你哥到底想干嘛？”
“他想干嘛不是很明显吗？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他就不想我赖在你身边……”
话落，郝佳拉住郝慧华的手臂晃了晃，带着哭腔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有这么一个哥哥。”
顿了会儿，她又收起了哭腔，正色问道：“妈，我哥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
“别胡说了，你哥不是妖孽，是我生的。”郝慧华嫌弃地移开了女儿的手，说，“我去刷牙，你赶紧去做早餐吧。”
“妈……”郝佳又喊了一声，“您能不能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别来。我们家本来就这么小了，他再来算个什么事啊？”
郝慧华看了看郝佳，然后定定神说：“你先别慌，我吃个早餐，给他打个电话。”
得到母上大人的支持后，郝佳迅速起身开始忙活，她简单做了个早餐，又给妈妈热了个牛奶。等郝慧华吃完早餐后，郝慧华拨通了郝景的电话，她打开了免提模式。等了几秒，郝景接起手机“喂——”了一声。
“妈，一大早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呀？”郝景问道。
郝慧华清清嗓子看了看旁边指手画脚的女儿后，说：“哦，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听郝佳说，你最近要回榕城？”
“是的，最近和合伙人在榕城筹备一个办事处，不出意外，我应该会在榕城住上一年。”
听到“一年”二字，郝佳差点晕了过去，她努了努嘴，催促妈妈赶紧阻止哥哥。
郝慧华又问：“那林璐和仁仁呢？他们也来榕城吗？”
郝景回道：“哦，林璐她工作很忙，暂时应该没榕城的打算。仁仁嘛，我还在考虑。”
郝佳目瞪口呆，连忙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在屏幕上，递给了郝慧华。郝慧华看了好一会儿，才照着女儿的指示问道：“那这不是两地分居吗？而且仁仁都念幼儿园了，总得有人照顾他吧。我说，你这也是公司合伙人了，怎么外派的事情就轮到你身上了？”
“妈，这是你想说的还是郝佳想说的啊？”
郝佳有些气恼，抓起手机对着听筒说：“我就问你，你来榕城就真的是因为公事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郝景不急不缓地问：“怎么？你觉得我该有什么目的吗？”
“我……”从前伶牙俐齿的郝佳今天倒是有点败下阵了。
郝景接着道：“办事处是真的，我确实有事业在榕城。想住在妈家也是真的。。”
“那……嫂子怎么说的？”郝佳不放弃，继续问道。
郝景沉默了两秒说：“林璐工作忙，暂时不来榕城。”
“那你真的要在这里待一年。”
郝景思忖了会儿又道：“我还没想好，对了，我这边有电话进来，先不跟你说了。”
话落，郝景就挂了电话，留下一阵忙音给郝佳。郝佳面如死灰地看着郝慧华，郝慧华连忙追问道：“怎么样，你哥哥怎么说？”
“他已经铁了心要过来了了。”郝佳哀吼了一声。
话毕，郝佳忽然沉默地看着郝慧华，说：“我给我嫂子打个电话，看看他同不同意。”
等送郝慧华去老年大学后，郝佳同林璐打了个电话，说起了哥哥要带郝仁来榕城的想法。林璐显然不知情，很意外地反问：“你哥哥这么说的？”
郝佳也有点纳闷林璐的反应，说：“嗯，哥哥是这么说的，大嫂您不知道吗？”
林璐没好气地回道：“你哥哥工作忙，我也忙。他应该还没空跟我商量。”
林璐语气不佳，郝佳总觉得她和哥哥之间恐怕出了问题。郝佳没忍住问道：“嫂子，是不是我哥做错了什么，你俩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