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抢果子
翌日，县城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朱家那位一脉单传的新郎官死了，尸首被吊在城墙上，他的新娘子也在家中悬梁自尽。
听说吐着一根长长的红舌头，好不狰狞恐怖。
城墙外聚满了人。
皆神色骇然地看着悬于半空的尸首。
间或有一两个妇人带着孩子经过城门，不得不紧紧捂住孩子的眼睛走。
“这八成是那个混世女魔头干的，听说昨天朱家院里，总有叫声哭声传出来。”
“是啊，真是作孽，人家好好一对鸳鸯，就这么双双赴死了。”
一位样貌惨白的男子呆立人群之中，他手中拖着一只两人大小的巨大袋子，里头满满当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与旁人不同，他似乎对城墙上的尸体并不感兴趣，只是这里人满为患，堵住了他进城的路，令他感到十分烦躁。
若不赶紧将这些番茄送进酒楼，明日恐怕会烂掉，这样就白白损失了一笔银子。
不行，他要想办法进城去。
“麻烦让一让。”他试图拨开人群挤进去，然而却只得到了对方的白眼儿。
或许是因为他情感不怎么丰富，所以并没有感到气馁，只是机械地转了个方向，伸手扒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却没有前一个的好脾气。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看是个满身土气的乡巴佬，气焰立即嚣张了起来。
“没长眼啊？信不信我把你的头都打爆！”男人一边说，一边推搡冷亦宸。
冷亦宸这十年来一直埋头种地赚钱，有盼娣的帮忙，一路顺风顺水，已经许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苛待，几乎忘记了如何反抗。
故而那胡子男推他，冷亦宸的第一反应是没有反应，直接无视对方。
一个僵尸并不会轻易被激怒。
然而胡子男却不这么想，他认为冷亦宸践踏了他的尊严。
“老子就是走在皇城根儿底下，那些皇亲国戚也会敬我三分，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推我，还有没有王法啦！”他说着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冲着冷亦宸比划。
其实他是没有胆子杀人的，但很不巧，这时县太爷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你推我搡，将那胡子男给撞倒了。
刀剑不长眼，直挺挺往冷亦宸身上戳，冷亦宸到底练过，凭着本能反应躲开了。
然而他能躲，那袋子却不会躲。
刀尖刺过去，哗啦一声划破了袋子，几颗红艳艳的番茄从破口处滚落出来。
有识货的立即指着那红果子惊声尖叫，“这不是悦来楼特供的珍奇果子吗？一天只卖三份，一份要五十两银子。”
“听说味道酸甜可口，吃了还能延年益寿呢！”
偌大个县城，没几个人能吃上。
一个乡巴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是满满一大袋子！别是偷来的吧。
众人议论纷纷，有胆子大的，竟直接上手抢了。
“大家快抢啊，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而且那袋子果子定是他偷来的，咱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没错，替天行道！”
一呼百应，原本只有一两个人捡拾掉落的果子，现在已发展成蜂拥而上了。
冷亦宸黑了脸，这群人终于成功惹恼了他。
要惹怒一只僵尸不容易，偏巧他们正好猜中了他的雷点。
他能忍受旁人的污蔑挑衅，却无法容忍别人妨碍他赚钱，更何况，那果子可是青鸾留下的种子种出来的，他一定要不遗余力地保护。
人群依旧疯抢着，完全没意识到那个被他们视作乡巴佬和小偷的男子，正猩红着眼，捏紧了拳头，预备将他们置于死地。
“啊——你做什么？”
方才带头起哄的男人被一只手死死掐住脖子，两只脚离地五厘米，无力地蹬着双腿。
冷亦宸并不理会他的挣扎叫喊，仿佛他手里捏着的，只是一只待宰的兔子。
七手八脚争夺的人停了下来，他们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
而冷亦宸也正冷漠地看着他们，视线从左扫到右，终于选定了目标，这是第二个抢东西的人。
被掐得半死的人被他随手丢到一旁，方才还活蹦乱跳，现下已如一只残破的布娃娃，浑身酸软无力，瘫在地上。
黑瘦男人感觉到自己被锁定，顾不得手里抱着的一大捧红果子，手臂一松，红果子滚落一地，崩裂出果浆来。
他声线颤抖道：“还、还你就是了，都还给你……”
面前的男人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更确切地说，冷亦宸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他的胳膊，咯嘣一声，骨骼断裂。
黑瘦男人的两条胳膊如棉花般无力地垂了下来。
痛楚和恐惧蔓延至他四肢百骸，如冰水般，兜头浇下。
可这个乡巴佬却比他更冷，现下明明是温暖的春天，他却好像腊月寒天里的冰，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温度。
“闹什么呢？都给本县太爷让开！”
县太爷摸着两撇小胡子，高昂着头，拿鼻孔说话。
自从没了刀哥，他可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当年那个混世女魔头想要龙霸天，他审时度势，及时卖了人情，这才保住了项上这颗人头以及头上这顶乌纱帽，且有越做越稳的趋势。
于是愈发不可一世。
自古民不与官斗，泗县的老百姓们都很识相，乖巧地给县太爷让出一条路来。
县太爷瞥了一眼前面的人，两个受伤的，一个行凶的，立即下了个英明决断，他指向那个小脸惨白的家伙，厉声问：“就是你在闹事儿？”
冷亦宸并不理会县太爷这根碍眼的指头，默默弯下身子，将完好的番茄一个个捡起，摔坏的堆成一个小堆。
这些好的还能卖钱，坏的人虽不能吃了，但却能带回去喂猪。
好在大家并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要不还得发疯。
家里什么条件儿啊，拿五十两一份的果子喂猪！简直暴殄天物，令人发指。
“你什么意思，竟敢藐视本青天大老爷？”县太爷气得胡子乱颤，整个泗县，除了八爷、小姑奶奶、刀哥……等等，就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然而高贵的县太爷等来的回应，依旧是冷亦宸无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