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雁荡楼
数了数手上的银子，加上昨晚在狗哥身上抢的，一共六两零八百二十一文。
李婶说雁荡楼里头一壶最便宜的茶沫子都得二十两。
就这点儿银子，还喝酒呢！
这回不用店小二提醒，青鸾心里也明白。
可是人不能不救啊，要不提刀上吧！
灵公子戳着下巴看她，似乎洞悉了她一切小心思。
“泗县不比永安村，这里是八爷的地盘，这个雁荡楼更是由刀哥亲自经营的，里头无数高手盘踞，千万别想着硬闯。”
“不硬闯怎么办，就咱们这点儿银子，门都进不去。”青鸾小圆脸皱成一团，十分苦恼，“总不能不管盼娣迎娣了。”
灵公子发觉自己的唇不自觉地弯了弯，这小丫头才六岁，比盼娣迎娣年纪还小，怎么就如此早慧。
操不完的心。
他看着青鸾发狠，小手里竟凭空攥上一把刀。
什么时候起，这妮子枯黄瘦削的脸竟也变得圆润白净起来了，定是兔子肉吃多了，养人，还养出了一身凶煞气。
这不活脱脱一个小土匪吗？遇到事情就喊打喊杀的。
“你看看我，像不像一个公子哥？”灵公子忽指着自己脸问。
青鸾收敛了戾气，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幽幽道：“像，像常常眠花宿柳的那种，你看你那大黑眼圈。”
灵公子抢过她的刀，没好气儿地翻白眼，“快把这玩意儿收起来。”
青鸾乖乖收了回去。
嫖客常有，嫖院子的俊俏公子哥儿不常有。
两个俊俏贵公子带着个漂亮小丫头的组合更是古今难寻。
初时，他们一进门，就被莺莺燕燕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当她们低头看见裙边那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时，不由得都退了几步。
一个叫水仙的女子扬起涂着艳红蔻丹的指甲，指住青鸾的脑门儿问，“这是您二位谁的闺女？”
冷亦宸是个僵尸，整个人都木木的，反应慢，不及灵公子机敏。
“我闺女。”灵公子迅速认领了这个便宜闺女。
看着他得意扬扬的模样，青鸾嘴角抽搐，感觉手里头缺一把刀。
“呦，带闺女逛窑子啊，这可真是难得一见。”有钱就是客，别提带闺女了，就是带媳妇儿来，也耽误不了她挣钱。
水仙麻利地张罗着，很快摆了一桌子鸡鸭鱼肉。
此时青鸾瞥见墙上挂着的木牌子，看得心惊胆战，卤水鹅四十两，玉叶长青五十两，青龙卧冰山二十两……
青鸾掀开装着玉叶长青的蓝白瓷茶壶盖，黄澄澄的液体底部，积着零零落落几片茶叶子，对着壶嘴儿尝了一口，苦了吧唧。
又伸手拿起一根冒着雾气的翠绿黄瓜咬了一口，嘎嘣脆，但有点儿老，还有点儿冰牙，这就是二十两的青龙卧冰山……
本来还觉得吃霸王餐心有愧疚的青鸾瞬间就不愧疚了。
这叫整治黑店，为民除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灵公子筷子一撂，大手一挥，推开大腿上一位香艳美人，问，“我来逛窑子，主要是带我闺女来见世面的，你们这儿有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带出来瞅瞅。”
“小姑娘？”水仙神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哎呀，您这不是刁难人吗？我们院子里都是水灵灵的大姑娘，可没有小姑娘。”
“谁说没有？喜姑那……”唤作桃花的女子刚要说，被水仙狠狠掐了大腿，立即住了嘴。
她身形不稳，跌坐到冷亦宸大腿上，被冻得一哆嗦。
这位公子身上怎么这么冷，冰块儿似的。
冷亦宸僵硬地伸手，搂住了桃花的腰，惹得桃花脸色微羞。
青鸾心生一计，踮着脚挨到桃花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把桃花逗得花枝乱颤，偷偷瞥了冷亦宸好几遍。
过了一会儿，桃花便领着三人进了包房。
“你们想偷偷看一眼喜姑其实很容易，她每到这个时辰就会去后院的牡丹丛那儿浇花，而且吩咐谁也不许靠近，你们在门缝里偷偷看便是。”
桃花说完，便急不可耐地将灵公子和青鸾推出门外。
二人走在路上，灵公子终于有机会将憋闷已久的问题问出口了。
“你跟桃花说了什么？她怎么会这么好心告诉我们喜姑的行踪？”
青鸾狡黠一笑，露出两排八颗贝齿，“我许诺她，如果她回答我一个问题，冷亦宸今晚就会陪她睡觉。”
“卖、卖身？”灵公子属实被震惊到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让一个僵尸去卖身，亏她想得出来，真是没道德没底线。
可是他是僵尸，僵尸还能做那事儿吗？
灵公子想问，忽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少儿不宜，最终没问出口。
走过一个亭子，穿过一条长廊，通往后院的门果然被关得死死的。
青鸾学着古人，将食指放进口中吮了吮，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
外头的确站着个女子，柳叶眉，杏仁眼，大红衣衫，袍
角绣着一朵艳红牡丹。
这大约就是她们口中的喜姑。
但是后院里头并没有什么牡丹花丛，只有一株孤零零的牡丹，开的妖艳。
可大冬天的，怎么会有盛放的牡丹呢？
莫不是个假花吧！
那女子猛地转身，把青鸾吓了一跳。
她朝门边儿走来，那张脸越放越大，青鸾屏住呼吸，矮下身子，不敢再看。
这不是方才在阁楼上盯着冷亦宸看的那个女子吗？
她居然就是喜姑。
可是为什么要盯着冷亦宸看呢？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青鸾又大着胆子朝里望去，女子手中多了一只水壶。
原来是要拿水壶，还以为被发现了。
青鸾松了一口气。
喜姑蹲下身子，左手拿一只小铲，小心翼翼地在牡丹花下面挖了一个土豆大的小坑。
浇水为什么还要挖坑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灵公子睁着茫然的眼睛，显然也不知道喜姑是什么意思。
坑挖好后，喜姑又举起右手的水壶，哗啦啦朝里倒去。
“咦？这壶里的水怎么冒着热气？”
谁家浇花用热水，这不是缺心眼儿么。
灵公子紧抿着唇，示意她再仔细看看。
青鸾定睛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壶里的水……竟然是鲜红的，这哪里是水啊，明明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