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原来我早就死了

斌是我的表哥，死的时候才15岁。

我叫爸表舅，斌爸在村中人缘极好，为人也光明磊落。但是他爸有个毛病，就是在家里脾气暴躁，家里人有谁做事他看不过眼，上去就是拳打脚踢。不过他听我妈的话，每次我妈为这个说道他的时候，他就不好意思的傻笑，于是斌和他姐姐对我妈就十分亲近，每次莲藕成熟的季节都攒上好多亲手剥好的莲子给我妈带来城里。

斌对我也好，小时候我在家乡上过学前班，每次WR欺负我，斌都会把WR摁倒地上给我求情道歉。倒让我这个WR旗下的小兵难做，每次他给我报完仇走了，我还得一脸献媚、胆战心惊的低声下气向WR老大认错，挨上几记猛拳……久而久之我都分不清斌是我的亲人还是仇人了……

后来我回了城，每逢假期回去，斌大小路上碰到我还像原来那般亲热。他学习成绩不太好，因为这个他老子一直逼他退学，因为在他老子心目中，伺候庄稼才是王道。

斌虽然学习不太行，但干起农活来一个顶俩，虽然才十四五岁，但身胚很大，他老子每次打他，他总是躲过他老子手里的棒，轻松折成两半……

五年级时候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隐隐感觉很烦躁，满脑子都是小时候在老家时候的情景，斌的样子时时出现在脑海里。我还撒着拖鞋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去，对爸爸妈妈说我想老家了。他们都很诧异，为我晚上不睡觉跑过来说个干吗？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老家时候的情景，后来他们把我哄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斌的姐姐就哭着上家里来报信说斌死了。昨晚上斌一夜没回家，早上他爸勃然大怒，因为斌倔是倔了点，可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太造次。正在跟孩子他妈发脾气的时候，村子在地里干活的人跑到他家里通知，发现孩子死在后面沟里的秧田边……晴天一个霹雳，全家人痛不欲生，我妈那时候心里也不好受，说实话，我妈很爱那孩子……尸体倒在一家秧田边上，全身找不出来外伤，满身的农药味，只是后背有些发青，当时都以为是躺在地上压青的。

安埋了斌之后，他父母都像变了一个人，特别是他爸爸，出事头天下午，斌去地里干活的路上把家里钥匙丢了，被他爆揍了一顿，撵到地里去找钥匙了，孩子肯定是找不到钥匙又怕回家挨打所以寻的短见……

他妈妈一下子像老了几十岁，平日里任劳任怨的她把一切怨气都发泄在了孩子他爸身上，也向我妈说了几件事：出事前两天，有天斌回来说他遇到怪事了……

那天下午他放完牛，趁着天还有些亮色，就赶着牛往回走。家里是头老黄牛，长的也彪悍，是一家人的宝贝。就这样一人一牛往前走，经过一片外村人的坟堆，那头牛忽然挣脱缰绳向坟地中间跑去，斌扔下手头的割草笼子就追，牛跑到中间一个坟头停了下来。斌走到近处看到牛正在啃坟头的一撮青草。不过斌心里很不对劲，照说这个季节草也丰盛，但是这片坟基地都是早先翻出来的新土，一个个光秃秃的，就算有草也不成气候，但那座坟上面却愣愣的长着一坨草，绿油油的……斌有点怕，于是拉着缰绳把牛往回拉，平日里温顺的老牛此刻却倔强的站在那，嘴巴就是不肯离开那草。斌急了，甩着缰绳往牛身上打去，可是那牛虽然疼痛，抖着蹄子，但仍然目标专一，对那草不抛弃不放弃的啃。天色越来越黑，那草就像吃不完似的，不见减少。

斌是真怕了，颤抖着哭腔一直不停的吆喝的老牛，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那牛终于心满意足的吃尽兴了。回来时候，一路都恨不得飞回家，感觉像是被人跟着一样……当天晚上回家就把这事说给他妈听，他妈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不敢和孩子他爸商量，就他老子那脾气，免不了以不想干活为理由把孩子又收拾一回。嘱咐孩子下次回家早一点，最好和队里其它人一起，这样也有个照应….

当夜，天上打闷雷，家里那个腌咸菜的大瓮子从中间裂开了，那个瓮很大，两个小孩站进去都可以的那种……家里人半夜被响声吵醒，平日里像个大人一样的斌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捂着胸口不停地说他的心疼，呼不上气，他爸那个兽类那时候还在心疼自己的瓮，过去就给了孩子几下……再接着，就发生了现在这码子事。

斌活着时候碰见村里是人嘴巴也亲热，人也仁义，大人们都很喜欢他。孩子死了以后，大家普遍都开始讨厌他爸爸。他妈找了算卦的人问信，算卦的说斌是童子，长不大的，头天进那片坟就要收他，不过幻化出来的东西被牛当草给吃了，当晚瓮裂开那阵，斌的魂就已经走了。迟早都要走，不该走的你再怎样打他骂他，他也走不了，一切都是命....

他出事以后，我再回老家玩就隐隐觉得怕，我家房后的空地上有棵柿子树，树皮上沟沟壑壑的，好多窟窿眼睛。那年斌带我捉到了一只天牛，他把天牛塞进树皮上的一个窟窿里面对我说：“把它放到这里，明天你过来看，它还在这里…”我第二天真得傻傻的跑去看，还有个屁啊，不过，我再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每次在房后玩，我都不敢看柿子树上的那个窟窿，因为我老有种预感，如果我眯着眼睛往里面看的话，一定会看到他站在里面抬头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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