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与行客与旅人（九）
从发现“韩”的症状开始，封七衡就被有意无意的从那个圈子里抛开，五米的距离却像一条鸿沟将五个人分成两个团体……啊，两个人不能叫团体，应该叫……同伙。
不过封七衡也乐得清静，反正他们具有同一个目标，在这一条直线上也不能丢下他，只要做好该躲躲该藏藏该叫好的时候发出“哦哦哦”的声音的任务便能在保住小命的同时顺带欣赏一场百看不腻的“冰与火之雨”。
而对于窃窃私语的两个人他才不管对方打着什么小九九，反正自己是粘板上的鱼肉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这应该是北欧神国苏醒的前兆，它正为了催生生命的奇点疯狂的汲取能量。”
奈芙索伊斯重新给罗尹蒂翰注射完血清后基于所有的科研理论和目睹的事实得出这一结论。
“试验场E01的任务或许还可以继续执行。”
“遵命！不过啊泡芙姐，我感受不到身体里的力量了诶。”岚都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失去力量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这也是我刚刚说的。”奈芙索伊斯肯定了岚都的说法，“从坠落金伦加鸿沟的时候就让我产生了不安，现在这种不安可以得到证实，我们的力量正按照神国的规则开始流逝，最开始距离甚远所影响的效果越浅，而现在即将抵进赫瓦格密尔它便开始暴露出野心了。恐怕……在北欧神国生命诞生以前，所有有关神国的力量都会被填补进‘创世’的大洞里……”
“水母姐呢？”岚都看向熟睡如婴儿的罗尹蒂翰。
“我也是从她身上想到的。”奈芙索伊斯步履不停，“行动之前我特地拜托她为我张开结网，特质的使用也在此列，而现在结网犹如被剪断一样消失在脑海里。不单是力量被剥夺这么简单，剧烈的反应可能是深渊中心产生的强烈磁场对她产生了作用。”
岚都担忧的看着罗尹蒂翰，这种神情很快便被奈芙索伊斯捕捉到。
“在深渊行走要提防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只不过这一次责任在我，对罗尹蒂翰来说，北欧神国对她的影响可能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大。”
岚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泡芙姐，我们的力量都被神国收走了，那还怎么完成试验场的任务啊？”
“最便捷和高效的方式是通过时间场。”奈芙索伊斯阻止岚都说下去，“你作为实习生本应第一次的任务是在时间场里完成，可恰逢其会，你将看到的会是另外一套，沉眠神迹的做法。”
“沉眠神迹……”岚都喃喃，眼睛里闪耀着激动的神色。
“不可否认的，时间场大大提升了安全系数以及成功率，哪怕是其他科研者都在一定程度上推崇这种模式。可终究关于世界和神国的调率太低了，控制率一直保持在平均值以下，完成任务的方式也被设定为单一类型，一旦时间场开启内没有完成任务，那就可以宣告任务失败了。”
“那么计划还是推行……么？”岚都的声音被隐藏在坠落的“冰与火之雨”里。
奈芙索伊斯摇摇头，欣赏着规模更加宏大的雨幕轻轻开口：“这一次好像会来一点不一样的。无数次的预演换来的结果总是指向一条事实，就像十二条支流全部汇入赫瓦格密尔一样没有改变，无论是哪一条都试过了。想要得到不同的事实我想……可能需要一些基于定理的改变，不是任何一条，而是由我们亲自描绘的路线所抵达的终点会不会是一幅别开生面的场景呢。岚都，不也正是这样你才成为实习生的吗。”
对于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岚都来讲这些话实在过于深刻了，费脑的程度和考试有的一拼。
“它们很期待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报告，毕竟会直接影响到下一步计划的执行。届时可能所有科研者都会下场，放心，你也是其中一员。由所有人亲手描绘的一条‘无限’的路线。”奈芙索伊斯的目光中透着神往，“不过索默重工的科研进度缓慢，这会耽误初期计划的部署，真是想让翘着脚的领导们好好关注一下基层研究员的福利问题，大批量的生产投入只会造成研究进度的滞缓，我们的任务是发明创造，又不是守着廉价流水线就能解决问题的鼠目寸光的小领导。回去之后一定要从头开始整顿！”
岚都缄口不言，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性格温和长相标志的奈芙索伊斯也仍会对升职加薪和福利待遇问题敏感起来。
她向后看去，与封七衡对上了眼睛。后者一步一循得沿着履带碾压出来的痕迹前进，像块除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个十足的倒霉蛋，从泡芙姐推测中可以得出，这个家伙是从深渊更加外围的酷寒区一路走过来的，遍体鳞伤的走过一个区域就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然后背着美得不像话的小女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想要当牛做马，只为了救救同样很倒霉的小女友。
哎——说到底还是他们莫名其妙穿越时间场。岚都转转眼珠，不过倒霉蛋通常都不需要常识来推理，他们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不幸的特质，像穿越正常人都不会碰的实验机啊……被掉落的冰山追的嗷嗷叫啊……被冻得像个脱光毛衣的帝企鹅啊……顺势加入拯救全人类的计划中啊……
哦，最后一个好像涵盖了所有人。
不过没差啦！回去之后泡芙姐会好好调教他的，实在不行……自己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调教”的工作啊。
想到这里她看着封七衡的表情变得开心了许多，像头看到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满脸写着“哎呦，我可是你的外婆啊，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封七衡只觉得对方脑子坏掉了，一会哀痛一会高兴，还用一脸……称得上猥琐的表情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
娘嘞！你才是个十足的变态啊！
他盯着岚都，最后回敬她一张鬼脸。
哼！看我回去怎么治你！岚都白了眼封七衡，重新转回身来，奈芙索伊斯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所有的问题还是来自于‘祂’。”奈芙索伊斯说。
“祂”，那个撕裂时间场追杀她们的怪物。
“泡芙姐，从最开始的行动就没有看见祂的存在，不会是嗯哼了吧？”
“很遗憾，答案是不会。”奈芙索伊斯看了她一眼，“你和祂的战斗我们目睹了全程，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你并不是祂的对手，能简单撕裂时间场的生物本身就对时空产生了抗性。”
“我我只是没发挥全力罢了！我这叫藏拙！”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露出懊恼的神色，似是对之前战斗的自己很不满意。
奈芙索伊斯理解她，所以也并未拆穿她虚张声势的狡辩。
沉默了一阵岚都问道：“真的差距很大吗？”
“祂在观察。”奈芙索伊斯并未正面回答她，“与爆炸性力量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让祂能够后发制人。祂仿佛洞悉了我们所有的攻击，媲美罗尹蒂翰‘命运结网’的预见性足以令祂找到我们的弱点。”
“祂暴露出的身体，那些充满野性的怪物都是祂的力量源泉。即使不依靠武器和秘术——那些诡异语言的力量祂依旧可以用身体强度压垮你。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技巧上祂均略胜一筹，从祂挡下海格力斯的攻击开始就以一种——我个人理解的一种猎手捕食猎物之前会不间断的折磨猎物，消耗掉它们的体力，可以称为‘虐杀’的方式满足祂的野性。”
“神国之内很少有这么缺乏理智的神存在，可毫无疑问的祂的力量来自于某一个神国，而具体是哪一个、如何穿梭的时间场都还是未知。科学里满是未知。而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祂体内的‘神血’异常纯净，锻造的肉体、超前的洞悉、随心所欲的力量、诡秘繁多的语言……在悉数掌握之前都需要纯净的‘神血’。”
“可与这些都不般配的只有祂疯狂的举动了。”奈芙索伊斯顿了顿，“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她最后下了断定。
“岚都。机械音文的使用绝对不要超过50%，这是一条生死线。世界的调率还不足以支撑科研者与神国发生共鸣，超过这条界线你的身体会崩溃。虽然那既是我们的目标，可在一切未完成之前我们都应该恪守行动准则。”
“最后我给出最终的答案。”奈芙索伊斯停下脚步，蓝色的瞳孔如最幽深的海水，裹挟海底的黑暗凝视向中央的微光。
“祂不会死去。至于从始至终没发现祂的身影，说明……”
“……祂的目标也许并不是我们。”
岚都眨眨眼，顺着奈芙索伊斯的目光看去。
“或许……消灭我们也只是祂完成目标中的一个顺带。”
奈芙索伊斯的话挂在耳边，岚都却无瑕心想，她也看到了那团微光。
以及微光前那道屹立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