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茂陵多滞骨（十六）
“无定形的雾？”江心迟算是学到了一个新的修辞手法，“让我看看……”
四周到处都是石柱喷出的雾气，要在雾气中找到一团雾气，无异于在海水中寻找一滴水。
不过，亚当与他有精神链接，想要找出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江心迟一眼就从雾气之中看到了亚当。
的确如他所说，他现在就是一团白色的雾气，如果不是有着精神连接，江心迟还真找不到他。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石头人有问题，它……”亚当皱起了眉头——虽然他现在没有眉头，但是江心迟可以感觉到——顿了一下，“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像是活人，又像是死人。”
“什么意思？”江心迟眨了眨眼。
“躯壳是活的，灵魂却是死的……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亚当回答。
没见过？
江心迟思考了一下，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等等，反过来会怎么样呢？
躯壳是死的，灵魂却是活的……
这不就是僵尸吗？
或者说，借尸还魂？
的确，这种情况好像更加常见一些。
“一般来说是相反的情况比较多吗？”江心迟问。
“躯壳是死的，灵魂是活的，这是死灵术师经常搞出来的东西，但是相反的情况就很奇怪了，按照《维吉尔魔法理论基础》中的观点来讲，这样的东西就算不是不可能，也极为罕见，因为灵魂是死的……怎么做到呢？哪怕是梅耶也没有办法将死去的灵魂核心——也就是被称为‘灰质’的东西——塞进某个活着的躯体之中，并且让这个活着的躯体动起来。”亚当心中的惊疑表露无遗。
维吉尔？
难道是他想的那个维吉尔？江心迟想着，不，怎么说也不太可能吧……
问点其他问题好了。
“这很难做到？”江心迟因为对死灵术法毫不了解，所以冒出来这么一个疑问。
“很难，至少在我的认知之中没有人成功过。”亚当笃定地回答。
“在你的那个世界没有人成功过，不代表这个世界没有人成功。”江心迟下意识这么回答。
“英明！不愧是我的主。”亚当的奉承话不要钱一样往外洒，“所以这个世界一定很有趣，哦，我变成这个样子也与此有关。”
“怎么说？”江心迟挑眉。
“您知道灵魂的本质吗？”亚当问了一句，不等江心迟有所反应，他就自顾自回答，“灵魂的组成其实非常简单，就像是一个细胞，一个细胞里面有很多的细胞器，对吧？自从詹森发明显微镜之后，这应该都是常识了……”
这是生物的基本知识，高中详细讲过……
见到江心迟点点头，亚当大着胆子继续说道：“灵魂也是如此，它就像是一个细胞，里头有很多细胞器，其中和细胞核同等重要的东西就是源质。”
“源质就是灵魂最核心的东西？”江心迟问道。
“没错。”亚当点头，“记忆、人格……总之，亚当之所以是亚当而不是其他人的关键就在这里，它具有活性，换言之，当它死不再工作的时候，这个人也就在真正意义上死亡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为‘我’的本质就在这里？”江心迟眯起了眼睛，“其他的呢？”
“如果维吉尔的研究结论不错的话。”亚当说道，“其他的……就是一些‘杂质’了，维吉尔的理论并没有搞清楚这部分物质是什么，现在一般认为这些‘杂质’起到了保护源质的作用。只不过，已经有实验表明，即使去掉这些杂质，一个人的灵魂也不会受损。”
“所以……你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丢掉了那些杂质？”江心迟十分敏锐，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聪明！智慧！正是如此！”亚当兴奋地大叫了起来，“不愧是主，一下子就看穿了我身上发生的事。”
这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吧？
不过，他也没有兴趣戳穿亚当。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损失？”江心迟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损失？不，没有损失，我保留了所有的一切，而且……身为一团雾气，我能够更好地为您服务了。还有个好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根石柱吸收了我灵魂的杂质，这个世界对我的排斥竟然减轻了不少！”
哦？
这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江心迟接着问道：“所以，这根石柱吸收了你灵魂的杂质……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有个猜测。”亚当摸了摸下巴——当然，这也是江心迟感觉到的——然后说道，“这根柱子或许就是为了收集残余的杂质而设立的。”
“嗯……有点道理。大型土鬼崩落之后，灵魂分散到了四根柱子之上，这个现象也可以用这个假设来解释。”江心迟自言自语，“也就是说，四根柱子是用来收集灵魂中的杂质的。奇怪，为什么它不直接收集灵魂呢？”
“不知道，从技术上来说，收集灵魂和收集灵魂中的杂质，反而是后者的难度更大，因为得多出一道分离灵魂核心的工序。”亚当说道，他也同样疑惑。
“还有一个问题，”江心迟看着眼前已经暗淡下去的石柱，“也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成功找回自己的灵魂。”
“找不回来也没事。”亚当嘿嘿一笑，“灵魂杂质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至少……对人格没有什么影响，最多会让他们看上去没有那么年轻而已。”
“能恢复吗？”江心迟问道。
“大概……睡一觉就好了吧？”亚当不太确定，“总之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是吗？”江心迟看向另一边，“那么，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等待？”亚当不解地反问，“等待什么？”
“等待……徐福号。”江心迟说道。
话音刚落，其他三根石柱的光芒也同时熄灭。
他们成功了？
江心迟看了看游戏提示。
「距离徐福号再次跃迁还有30秒……」
要来了。
江心迟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你坐过火车么？”他问亚当。
“当然坐过，那可是人类科技的顶尖造物，一头咆哮的钢铁巨龙，第一次坐上去的时候，我还被它的汽笛吓了一跳。”亚当回答。
“当时你多少岁？”江心迟接着问。
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亚当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我？我那时才九岁，和父母一起去第斯蒂尔，或者说，他们准备去寻找第斯蒂尔。”
“结果呢？”江心迟问。
“他们把我留在了伦敦国王十字火车站，然后跟我说会有人来接我的。”亚当说道，“这就是我成为术师的序幕。”
“那可真是……不幸啊。”江心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下一秒，悠长的汽笛声响起。
徐福号冲破空间的帷幕，从另一个维度不可思议地折跃到了江心迟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