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追逐狼人（九）
房间之内，空无一物。
可以看得出，原本这里应该是设计用来供宾客短暂歇脚的，内部的布局很像是江心迟住过的青年旅社。
四张上下铺的钢板床位分别摆在两个角落里，表面上的漆已经掉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有一股无比刺激的腐臭味。
江心迟差点把之前喝的酒给吐出来。
现在这里可谓是一间不折不扣的停尸房。
“怎么回事？”普莱斯掏出了手枪，伸手按下了旁边的开关。
头顶上的白炽灯瞬间接通了电源，亮起了光。
江心迟眯了下眼睛，视野之中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区域。
鼻腔中残留的恶臭气味在一瞬间变成了微微的香气，就像是栀子花开时候在老远就能闻到的那种气味。
江心迟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和刚才强烈的腥臭味比起来，现在的花香味无疑是一剂解药。
“你们闻到了么？有股花香味。”
“闻到了，但是这个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花？”莉莲眯起了眼睛，指着最里头的角落，“气味的源头，应该是排水管。”
“排水管？”普莱斯谨慎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三个人一起靠近了角落里的排水孔。
“的确，这个地方的香味最浓。”江心迟盯着排水孔看。
“尸体难道是从这里消失的？”普莱斯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毕竟从对策局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这种行为无异于在对策局的脑门子上撒尿，是纯粹的挑衅行为。
“没那么容易，这里的排水管道早就用特殊材料封住，就算那家伙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莉莲否定了他的看法。
江心迟没说话，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
因为外面无比黑暗，而白炽灯的亮度又并不充足，所以空气中微小的颗粒物就像是一只只飞舞的蝴蝶一样显眼。
其中，有那么些看似灰尘的东西却在反常地散发出银光。
他静静地等待着。
有一颗落在了他的手心。
江心迟这才看清楚它的样子，一颗灰白的椭圆形颗粒，摸起来温润光滑，通体柔亮，估摸着，即使在接近无光的环境下也能散发出一丝光辉。
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心迟直觉这玩意可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突破口。
「孢子：某种植物的种子，用以繁殖。」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相应的信息。
果然，这东西不一般。
如果是平常的物品，游戏不会只给出如此简单的信息说明。
这个游戏之中，要么完全不给说明，要么就是给出十分详细的说明。江心迟在游玩过程中接触过很多物品，但是都没有在脑海中接收到信息，而有信息说明的物品都是和任务相关联的东西，就足以说明游戏的部分机制。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某个干扰选项。
但是，有头绪总比无头苍蝇要好。
“你们觉得这玩意是什么？”
江心迟把手心里的「孢子」展示给另外两个人看。
莉莲凑上前来，仔细观察了一会。
“这应该是兰科植物的种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心迟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的时候，不妨从结果倒推前提。
既然能肯定停尸房的尸体消失和他要追踪的狼人脱不开干系，那么这玩意就很有可能是凶手留在现场的。
凶手是故意的？就为了让他能够追踪到？
不，他肯定是有别的目的，比如说……让孢子扩散到对策局内部。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江心迟在已有的线索下，一时半会想不到答案。
他是个从来不会死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暂时想不到，那就说明他目前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无法将线索串联起来。
“狼人杀手难道是故意把孢子留在尸体上面的？”江心迟只是用游戏的思路提出了一个猜测。
“那家伙会把这东西留在这里？”普莱斯明显不信，他接着说，“狼人杀手之前的四起案件都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下一颗植物的种子？”
“不知道，这是目前手头唯一的线索了。莉莲，你知道这种植物在附近哪里有分布吗？”江心迟怀着一丝希望询问。
“嗯，兰科植物在大不列颠岛上并不算罕见，只不过这颗种子看上去很奇特，应该是某种独蒜兰。至于说附近独蒜兰比较多的地方，那就只有白教堂了吧？”莉莲看向普莱斯。
“白教堂？”普莱斯沉吟了一会，“也就是说，凶手有可能把白教堂当作基地？或者至少在白教堂停留过……可是白教堂早在三十年前就被改造成了一间疗养院，院子也被翻新过，你说的这种植物我也不认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等等……”莉莲把「孢子」从江心迟的手里拿了过去，反复揉搓了一会，“这植物种子好像是活的……”
活的？
江心迟和普莱斯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莉莲。
她睁开了眼睛，神情专注。
“需要我帮忙解开你的绷带么？”普莱斯出声。
“不用，还没到那种程度。”
莉莲的胸口微微起伏，「孢子」散发的光芒逐渐变得明亮，就像是有一束光从下方打在她的脸上，照出她洁白的面庞。闭上眼睛的莉莲，让人不由得想到了暗光下的睡莲。
她试图看破自己记忆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忽然，莉莲睁开了眼睛，异象仿佛失去了支撑，如同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看到了。普莱斯，给我纸笔，”莉莲向普莱斯伸出手，普莱斯早有准备，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本小巧的备忘录和一支明显有咬痕的铅笔。
莉莲看了一眼铅笔，一瞬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紧接着又恢复了那张扑克脸。
刷啦，刷啦……
寥寥几笔，莉莲就画出了一张起码在九十分以上的速写。
江心迟和普莱斯都凑了过去。
所谓的“狼人凶手”，呈现在备忘录上的样子，却像是一位颇有礼貌的中年绅士，戴着高礼帽，身上披一件长风衣，衬衫、皮带、长裤样样不落，皮鞋也是很新潮的款式，只有他的手杖上面的一颗狼头颇为怪异。
至于他的相貌，只有半张戴上了面具的脸。
“是他么？”普莱斯喃喃自语。
江心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
什么情况？
“你认识这个人？”
普莱斯把烟叼在嘴里，神情有些凝重。
“不确定。你注意到他衣服上的图案了么？”
江心迟再度把目光移回备忘录，仔细观察上面的每一个特征。
就在凶手的肩膀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半个骷髅的图案。
“这是……”江心迟有些咂舌。
“没错，是对策局的图案。在大不列颠，能够印制这个臂章的机构不超过十五家，没有得到许可的单位或个人是严禁印制此图案的。”普莱斯皱起了眉头。
“所以，要么凶手是私自制作了臂章，要么是……”
“那是不可能的。”普莱斯打断了他的下一句话，“每个对策局的成员身上都有某种类似诅咒的机制，一旦他们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或者背叛了对策局，这个机制就会即刻生效。”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具体来说，就是会变为一种没有思想，只会进食和排泄的无害生物，老实说，看过那玩意之后我觉得还挺可爱的，把形象经营一下，说不定会大卖。”
“莉莲！”普莱斯一声低吼，却换回了莉莲的一个鬼脸。
“啊，啊，啊！”
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惨叫。
普莱斯的脸色骤然一变，一拳狠狠地敲在了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