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含元殿廷推
“你这是……和三姐儿还有凤嫂子学坏了啊。”贾珩轻声说道。
原本向锦被里钻去,正要轻吐慢送的秦可卿,愣了下,这叫什么话?难道夫君也被三姐和凤嫂子……
“改天我也伺候伺候你,给你赔礼。”贾珩也掀开被子,轻声说道。
再是唇枪舌剑,经过先前,现在也有些酸累。
过了一会儿,贾珩起得身来,倒了一杯茶,递给秦可卿,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秦可卿“嗯”了一声,饮下茶水,也不再多言,而后将脸颊紧紧贴在贾珩心口,听着少年有力的心跳,也不知何时,只觉得一股困意袭来,不多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安然进入梦乡。
……
……
时光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又是两天过去,恭陵贪腐一案尘埃落定,而关于工部一应吏员缺额,却引起神京城大小官吏瞩目,神京城中有志两位部堂的官吏,都在为之活动、奔走。
这两天,贾政去了通政司供职,贾珩则是值宿军机处,贾家也渐渐从贾政升至四品的喜悦中恢复平静。
这一日,大明宫,含元殿。
殿中,半晌午的阳光投映在殿中一群头戴黑色乌纱,服绯色官袍的大汉官吏身上。
崇平帝端坐在金銮椅上,召见群臣议着工部两位侍郎出缺儿之事。
这次廷推由吏部与内阁共同主持,六部九卿、左右都御史,国子监祭酒等在京三品官,会推工部左右侍郎人选。
不同于阁臣并吏、兵两部尚书,会有科道参与,分为东西两边儿,共议人事,一荐一劾,这次廷推按制并未有科道。
故而,相比大朝,议事官吏倒没有那般多,也就是二十来名官员,除国子监祭酒为从四品外,皆是三品官。
崇平帝蚕眉之下,如点漆的眸子明亮熠熠,目光沉静,掠向下方官员,沉声道:“前日朕令诸卿推举工部缺额之堂官,今日可有名目?”
内阁次辅韩癀手持笏板,拱手道:“启禀圣上,臣自接圣命后,与考功、文选二清吏司,准备在京资历合适之官员名册,备诸位同僚查察、参酌,大体确定几人,然与杨阁老商议名单时,分歧较大,还望恭敬圣裁。”
“都是什么分歧?”崇平帝面色不变,瞥了一眼杨国昌,问道。
杨国昌苍声道:“圣上,潘、卢二人及工部相关吏员贪腐一案诚为我大汉立国以来未有之事,触目惊心,震动朝野,究其缘由在于内阁管束不严、吏部选人失当、都察院纠弹不及,是故老臣以为,此次廷推应不待名目拣选,共议人选,聚之御前,由圣上评价贤愚、长短,圣心决断。”
如果按着以往廷推流程,由吏部主持,九卿以及在京三品官共议,大致拟定一个五六人的名单,备崇平帝圈用,如果不满意,那崇平帝就可令再推。
但这种推荐流程,往往根据得票数而定,杨国昌现在手下两位户部大将都赴南巡盐,左副都御史彭晔也至南河巡堤,如按着此例,这下子就吃了亏,故杨国昌以此理由不允此事,遂与韩癀分歧。
崇平帝皱了皱眉,旋即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道:“杨阁老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工部贪腐自上而下,几罕有官吏幸免,这次廷推需得慎重,允奏。”
韩癀闻言,心头一叹,暗道,果然是打压他浙人。
经过短暂的沉默,礼部侍郎庞士郎,率先出言道:“圣上,微臣举荐鸿胪寺卿魏良平接任工部左侍郎之职,魏良平在鸿胪寺秩满两任,劳苦功高,按例当迁。”
鸿胪寺卿原就是三品官,而魏良平也是齐党中人,哪怕按着正常迁转,调任工部侍郎,似也没有什么不妥。
这时,鸿胪寺卿魏良平面色微顿,微微垂下眸光,静听圣裁。
崇平帝却是沉吟了好一会儿,目光扫过众官吏,问道:“诸卿以为鸿胪寺卿魏良平可堪其任?”
此言刚刚落下,右副都御史张治出列,面色凝重,开口道:“臣以为魏良平不贤不直,难堪其任,都察院京察访册中,科道吏员多言其浮躁不谨、私德不修,平日流连勾栏,行事荒唐无状,六部部堂皆为百官瞩目效遵,当选贤良方正之人,以为品行德范,还望圣上明察、慎用。”
品德从来都是攻讦同僚的最佳借口。
至于浮躁、不谨,从来都是京察中高频出现的词汇,配合着不修私德,流连勾栏,更是指责其品行有亏。
这时,听着张治的攻讦之言,魏良平已是怒目而视。这个张治好生歹毒,这是要断他青云之路,他身为鸿胪寺卿,接待四方蕃邦使节,带人领略一下大汉风华,分属应当,竟得此品德指摘,简直岂有此理!
崇平帝沉声道:“魏良平从无在部衙任职事务经历,不好转迁工部。”
虽未说私德之事,但话里话里也是否了。
张治面色怔了下,拱手道:“圣上明鉴。”
这时,内阁首辅杨国昌面色微冷,苍声道:“圣上,老臣举荐国子监祭酒刘瑜中,该员为官耿介,廉直之名为海内称颂,可迁任工部,督问部事,以正工部贪鄙之风。”
国子监祭酒虽为从四品,但属清贵要职,别说工部侍郎,纵是礼部侍郎也有资格转任。
崇平帝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刘瑜中分属清流,虽官声斐然,然少于部衙磨勘,是谓明于经史而不通庶务,工部方经大动,诸事纷繁,又需操持工程营造,清流之官缺乏庶务之能,就不用再推了。”
此言不仅否决了内阁首辅杨国昌的提议,还加了一条,清流不让推,也颇是打乱了一些人的计划。
下方的刘瑜中面色微顿,一撩衣袍,恭谨拜谢道:“圣上知人善任,微臣敬服。”
这时,礼部侍郎姚舆拱手道:“圣上,臣举荐大理寺卿王恕,年高德劭,公正贤明,可至工部迁为侍郎,谨肃部衙风纪,望圣上鉴纳。”
大理寺卿王恕撇了一眼姚舆,他为大九卿,除非尚书或者吏部侍郎出缺儿,他是不会从大理寺动弹分毫的。
当然,如是有进阶尚书之机,再调任工部过渡倒也不可,因为陈汉官制,如入内阁,当领部务。
“大理寺暂离不得明晰律令、老成持重的法吏主持审谳政令,辨明冤枉。”崇平帝淡淡说着,再次否决这一鉴选。
姚舆闻言,面色顿了下,徐徐而退,拱手说道:“圣上明鉴。”
吏部左侍郎周廷机,手持象牙玉笏,高举额前,朗声道:“臣举荐大理寺少卿唐贵,其刚直不阿,清风峻节,可升任为工部右侍郎,整饬部务,严肃贪渎,还请圣上鉴纳。“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唐贵其人,朕素有闻,已于近日着其巡抚湖广,查察不法,俟回京后另有委用,不好再转调工部。”
韩癀见得这被连连否决一幕,心头已经是蒙上一层厚厚阴霾,而到了嘴边儿的举荐太常寺卿郭永昌之言也咽了回去,他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吏部右侍郎方元震,整容敛色,却在韩癀身后出班,高声奏道:“太常寺卿郭永昌,官清似水,晨兢夕厉,可迁任工部,微臣谨请圣上斟酌。”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太常寺与鸿胪寺一般无二,工部方历大动,需能臣干吏协助赵卿整饬部务,振奋有为。”
吏部右侍郎方元震闻言,面色微动,徐徐而退。
这下子,浙党连续举荐的两个人都被否决,浙党一些官吏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含元殿中,随着时间流逝,一位位大臣举荐,皆被崇平帝否决,或是不允,或是再议,或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及至正午,偌大含元殿一下子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主要有资格廷推的人选也有限,因为限定了资历、官品,其余五部侍郎多不想去工部转调,那么就只能在寺监主副官或者都察院佥都御史中挑挑拣拣,当然也有兼任副都御史的诸省巡抚,以及藩臬两司官员,但即使这般推举下来,仍然没有合乎崇平帝心意者,或者说,齐浙两党举荐的人,崇平帝是一个都不想用!
至于一司郎中,一般而言按着常规流程,属于超擢,也就是阻力很大的一类,必须有可以站得住脚的理由,故而,也没有人会浪费自己手中名额,推部衙郎中司官。
就在殿中气氛陷入短暂的停滞,兵部侍郎施杰面色一肃,正要举着象牙玉笏出列,但不想却慢了一些。
左都御史许庐手持象牙玉笏板,开口道:“微臣举荐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秦业,该员廉能清正,于工部勤勉用事,兢兢业业近三十载,从一微末科吏而至主司郎中,恪尽职守,从无疏失,先前更因不愿与潘卢二人沆瀣一气,而为同僚陷害、排挤,臣以为圣上可予特简拔擢,方不失选贤举能之意。”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倏然一寂。
一司郎中,这是五品官儿吧,这也能调任工部部堂?
嗯,也不是没有先例,在太祖、太宗年间例子要多一些,至隆治年间后,要少一些,部司郎中多调任外省藩臬衙司,以为佐贰。
殿中一些人眉头皱紧,原本因被排除清流打乱计划,没有合适资历人选推举的官吏,也有些临时起意推举着手下郎中,但转念之间,就打消此念。
无他,不说资历是否合适的问题,让自己的属下和自己平起平坐,也没有这个道理。
而且只有身为党魁的阁臣,才有资格推着本派系中一司郎中超擢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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