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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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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阵大笑,冯源扳著豹子头的手指,好不容易才让他弄明白让出一半还剩三只。这下豹子头转忧为喜,把头点得飞快,「吾留肥的!」

金兀术揉了揉鼻子,「吾想把族人接来吃吾的羊。」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用不著从你们的羊里扣,就一条,人不能太多。吃饭管饱,但不作事的,羊每月只有半只——谁说少我立刻翻脸!你们知道这儿的羊他娘的有多贵吗!」

三名兽蛮人都露出笑容,用力点头。三头大牲口把头凑在一起,商量片刻,金兀术道:「吾去!」

「得了,一群兽蛮人招摇过市,到不了筠州不是被乡兵剿了,就是被人口贩子卖了。何况这边还得你们办事,也走不开。」程宗扬琢磨了一下,「这样,让祁远去安排,也不用来临安,先到荆溪落脚。」

程宗扬以前便听金兀术说过族人在山中生活极苦,如今他们想把族人接来吃羊,虽然又背上一堆要抚养的包袱,但至少说明这三名兽蛮人已经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

程宗扬答应金兀术接来亲近的族人,只是出於善意,却没想到不久之後那些兽蛮人会给他一个惊喜。

程宗扬最後走到李师师身边,「师师姑娘刚来不久,不说别的,单是救下老俞这条命,我们大夥儿就该向你道声谢。来,我敬你一杯!」

李师师低头想了片刻,然後展颜笑道:「师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酒宴……很古怪。但也很有趣。」说著她接过酒杯,浅浅饮了一口,柔声道:「奴家不胜酒力——」「不行!」程宗扬打断她,耍赖道:「我敬的酒你若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大伙面子!」

李师师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举杯一口饮尽。酒液入喉,李师师洁白的面颊立刻染上一抹嫣红,倍显娇艳。

「好样的!」程宗扬兴致高昂,拿起酒坛放桌上一放,挽起袖子道:「赏也赏了,罚也罚了,现在开始喝酒!先说好,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不喝,直接扔西湖里!老俞!你的酒先记下!等你伤好了,加倍补出来!」

俞子元笑道:「成!」

秦会之当先发难,「狼主!上次在林教头家你说秦某酒量不及你!今晚咱们便比上一比!」

金兀术一脸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比便比!先各喝一坛!」

「乾喝有甚兴味?不如划拳。」秦会之笑眯眯道:「狼主不会也不识数吧?」

金兀术勃然大怒,「吾当然识得数!便是划拳!来啊!」

秦会之和金兀术挽起袖子,「五魁首、六啊六、哥俩好」地吆喝上了。豹子头和青面兽热心地替两人数指头,谁数错就罚谁一大觥。

冯源和林清浦玩的是雅戏shè覆,两人轮流拿杯子扣著一件事物让对方来猜,输者饮一杯。俞子元看了两眼便失笑起来,「冯大.法!你换个玩法吧。林法师的水镜术最擅长隔板猜物,你就是玩到天明也赢不了啊!」

冯源拍案叫道:「哎哟老林!我说我怎么总输呢!这不坑人嘛!」

林清浦笑道:「在下量浅,只好让阁下多饮几杯。」

冯源叫著不依,程宗扬道:「人少玩著也没劲。清浦、冯大.法、老俞还有师师,咱们五个也别搞什么花样了,来个最简单的,掷骰子!我一、师师二、清浦三、冯大.法四、老俞五,掷到谁谁喝!」

「若是六呢?」

「全喝!」

「好!」众人都鼓掌叫好。

冯源跑去取了骰子,兴冲冲往碗里一丢,却是个四点,只好在众人的笑声中自饮一杯。

湖上波光连著月sè,清风徐来,水榭宛如浮在水上的琼宇。众人放开胸怀,一番畅饮,欢笑声、吵闹声……从水面上远远传开。

程宗扬发现李师师虽然不常饮酒,却是天生的好酒量。她杯来盏往喝了差不多有半斤,那双美目水汪汪的,泛起桃花醉人的红sè,可还没到喝醉的地步。

林清浦首先退出酒战,一身酒气地靠在椅子上,沉入醉乡。冯源喝得舌头都大了,与俞子元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高兴。另一边秦会之独战三名兽蛮勇士,却丝毫不落下风。豹子头和青面兽已经醉倒,只剩下金兀术还在苦苦支撑。

众人一直喝到近三更,秦会之一连喊了几个超过五的大数,终於成功地把金兀术也彻底喝倒。饶是占了兽蛮人不识数的便宜,划拳十胜未必一负,死jiān臣这会儿也喝了不少,长须上酒水淋漓,举止也少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醉态。

直到深夜,酒宴方散,除了秦会之和李师师能走著回去,其他人都是被抬回去的,尤其是那三个兽蛮人,肉山一样的体型可累坏了翠微园的小厮。

程宗扬趁醉拉住李师师的手,入手的纤软柔滑让他心头禁不住一阵激汤,涎著脸道:「今晚月sè真好,师师姑娘要不要一起赏月呢?」

李师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这位家主的举止半点也称不上正人君子,可在宋国,即便是正人君子,想要奴婢伺候也不过一句话的事。而这位家主宁愿用厚著脸皮挑逗的方式,也不肯以势欺人。似乎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虽然只限於他认为的自己人而言。

李师师轻轻抽出手,柔声道:「俞先生刚才忍不住吃了杯酒,奴家要去给他检查一下伤势。」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自己要再拦著,就不止是禽兽了。程宗扬宽慰自己:来ri方长,这么鲜嫩的白菜就在自己手边放著,又不怕她跑掉,将来水到渠成,还不是想怎么拱就怎么拱?

程宗扬放开手,又觉得不舍,一拈指从她鬓侧摘下那朵海棠,放在鼻端嗅了嗅,酸溜溜地嘟囔道:「一点香味都没有。」

李师师白了他一眼,「海棠无香,却有殊sè。」

「没闻到香味总是少了点什么……」

「公子醉啦。」李师师柔声道:「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如果用强的,小美人儿就算立刻生出翅膀,也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但程宗扬再醉十倍,也厚不起脸皮学高衙内那个禽兽,只好眼巴巴看著花枝一样的小美人儿带著清香,风姿绰约地离开水榭。

众人散去,程宗扬带著酒意上楼,一边摸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边醉醺醺道:「凝美人儿!不管你睡没睡……限你一分钟内给我爬出来!」

对於这个黑魔海当礼物送来的御姬奴,程宗扬的想法很简单:难得捞到一个还是完璧的大美人儿,不用白不用。

阮香凝的记忆不知是被剑玉姬封闭还是抹去,总之有许多空白。这样的情形与梦娘有些类似,区别在於凝美人儿多了一个作茧自缚的瞑寂术。

这些天连程宗扬自己都忘了给她下过多少指令,尤其是兴致一来作的扮演游戏,这位林娘子一会儿变成被强盗劫持的官眷,一会儿变成与情郎偷情的小家碧玉,一会儿是被审讯的女犯,一会儿是刚入洞房的新娘……天知道凝美人儿现在意识里乱成什么样。

不过有一点始终未变:在阮香凝的意识深处,她整个人都归主人所有。而握有瞑寂术指令的程宗扬是她唯一的主人。

程宗扬脱下衣服,正准备按惯例好好享用这只难得的鼎炉,楼外突然响起小厮的声音:「公子,有客人来访!」

程宗扬的酒意立刻醒了一半,能找到翠微园来,肯定不是贾师宪和廖群玉的人。既然是客人,也不会是宫里来的人,而且这会儿已经是深更半夜,谁有什么大事要来找自己?

「谁?」

「她自称是梁夫人。」

原来是那个sāo妇。程宗扬既好笑又纳闷,一个在临安城也算得上有身份的内眷,半夜跑到西湖边见客人,如果传扬出去,单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究竟是什么事,让黄氏大失方寸?

皱著眉想了片刻,程宗扬吩咐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黄氏似乎很著急,匆匆忙忙上了楼,玉齿咬住红唇,眼泪彷佛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然後哀声道:「求公子救救奴婢……」

「天塌了?」

「奴婢刚听到消息,户部新任的蔡侍郎要清算几个月来囤积居奇的商家,明ri要查封的便是通源行。」

通源行是临安知名的粮商,背景深厚,当ri在樊家园,就是他们硬顶著不给蔡元长面子,结果让死jiān臣摆了一道,蔡元长趁机发难,把他们逐出会场。现在蔡元长新升了官,少不得要拿他们开刀,杀一儆百。

「一家粮行,封了便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黄氏急切地说道:「公子不知道,前些天城中的涌金典当行刚被封了,追查之下,牵连到朝中几个官员用官钱放贷,蔡侍郎一封札子奏报上去,陛下大怒,已经罢免了那几名官员,查抄家产。为首的还被下狱论罪,连家眷都被官卖,追讨欠款。」

程宗扬道:「你们不会也挪用官府的款项了吧?」

黄氏没有作声,只垂下头默认了此举。

程宗扬思索了一下,然後大笑起来,「难怪当ri在樊家园,通源行死活不肯认购呢,原来是挪用官府的钱款炒做粮食生意!这下可傻眼了!」

通源行原本是藉机炒作,结果被蔡元长强压著由官府收购粮食,拿到手的一半都是纸币,而他们从官府挪用的都是钱铢,如今事情败露,除非变卖家产补上窟窿,否则这个亏空就算想弥补都弥补不上。但查封的消息来得甚急,就算梁家肯变卖家产,眼下也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好急的?」程宗扬笑道:「听说通源行背景深得很,不是还有宁王嘛。」

黄氏小声道:「王爷先从宫中得知消息,已经取走粮行所有的现钱。眼下行里只剩下一些纸币。奴婢闻讯後,在王府一直等到深夜,都没能见著王爷。如今即便能还上欠款,蔡侍郎如果追究起来,奴婢一家也难保平安……」

对於梁师都一家来说,这下真是天塌了。本来就不怎么认他们这些兄弟的梁师成失势,少了遮风蔽雨的大树,原本同作粮行的生意宁王抢先跳船,把个天大的窟窿留给他们。蔡元长可不是什么善人,这一刀下去,梁师都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怪不得黄氏这么著急。

但梁家看起来天塌了,在程宗扬眼中,这点漏子连窟窿都算不上,想要摆平此事,用不著吹灰之力。

黄氏心急如焚,凄声道:「爷……」

程宗扬豪迈地打了个酒嗝,「蔡元长再急,也不会连夜封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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