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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醉与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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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的?捡的也不行,你没看见我们还没走吗?小兔崽子,还敢顶嘴?”一个醉鬼脑子醉了,他的嘴巴没有醉,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话顺丝顺绺。

旁边有的人劝说无理取闹的醉鬼,“不要这样,他还是一个孩子,大家都不容易,不要窝里斗,让外人看笑话!”

“哼,孩子?孩子?他比我还高,孩子,我家孩子饿死了呜呜呜……”醉鬼在哭。

“因为喝酒,你有钱就喝酒,你可以用买酒的钱给你孩子买馒头吃,最不济一瓶酒钱能换来二斤半的玉米面,你的孩子就不会饿死!”男孩突然气愤地站直身体,他狠狠瞪着吆五喝六、哭哭啼啼的醉鬼,“有钱就喝酒,酒是什么?是马尿!”男孩嘴里的话带着激动的情绪。

醉鬼听着不舒服,他张牙舞爪向男孩扑来,他心里的难受与怨恨一触即发,

“好了,这酒没有喝驴肚子去!”酒桌旁边又有一个男人斜外着身体晃悠悠站了起来,他拖着他只剩下几根肋骨的躯干,抬起他竹竿似的胳膊,伸出他青筋暴起的大手拉住了醉鬼。

醉鬼更恼羞成怒,“别拉我,别拉我,我要打死他,他还活着,活得理直气壮,我的老婆,我的孩子,都饿死了!”醉鬼在哭,他踉跄着向前一步“扑通”倒了下去。

男孩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急忙上前一步,弯下腰,他使劲拽着醉鬼,“起来,起来,您起来打俺呀,不要死,不要就这样死去!”男孩的声音里带着泪。

醉鬼往上抬了一下脖子,他眨巴着醉眼朦胧,他浑身沾满了煤灰与脏水,他的眼角还有一块疤痕,“谁说俺要死了,你,你在诅咒俺……”

昏暗的灯光里,男孩看着醉鬼眼角的疤痕,那块从眉梢延伸到耳旁的疤痕那么清晰,他想起了他的二哥,他二哥脸上也有同样的这么块疤痕,是因为他二哥欠了烟馆的钱,被烟馆里的日本浪人打的,后来他二哥明白了是大烟害了他一生,他去找日本人算账,然后,没有然后……突然男孩轻声抽涕起来,“二哥,二哥!你快起来,你不要死!”

躺在地上的醉鬼还算明白,他直勾勾看着男孩的脸,“谁是你二哥?俺,俺还没打你,你,你怎么哭了?”

男孩一激灵,他使劲摇摇他的脑袋瞪大了眼睛,坚硬又肮脏的地面上的的确确躺着的不是他的二哥,眼前的醉鬼年龄要比他二哥岁数大许多。

少顷,男孩再次俯下身子向醉鬼伸出手,“大叔,您快起来,来,快起来,地上凉!”

醉鬼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男孩急忙扶着他晃悠悠的身体坐下。

“说话呀,你不是聋子吧?!”醉鬼晃着他干瘪的下巴颏,醉眼惺忪地瞅着满脸泪水的男孩,他发现这是一个不让人讨厌并且非常漂亮的男孩。

男孩轻声吸着鼻子,“俺二哥脸上也有块像您这样的疤痕,他死了,他欠了大烟馆的钱,俺和俺三哥找到他时,他已经被日本人打死了!”

“你二哥,他是大烟鬼?烟鬼都有钱,活该!俺这脸上的疤,是那年,哪年呢?让俺想一想,三年前,在潍坊,对,在去潍坊的路上,被日本人的飞机炸的,呀,当时死了一片,俺命大,捡了一条命回来……”醉鬼一边说着,他一边撩撩他的裤子,“这儿还有,俺腰上还有,烧掉一层皮……”

男孩没有说什么,他垂下了头。

“来,坐下吧!”旁边一个老头拽了一下男孩的胳膊,“你是掖县人?俺听出来了!”

男孩点点头。

“你在哪儿做工?”有人问。

“在橡胶厂做皮鞋!”男孩咻咻鼻子。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俺大哥那年被日本飞机炸死了,在青岛俺还有俺三哥,他这些日子不知去哪儿了?他也喜欢喝酒!醉了就不知回家,有个地角他都能够睡下……仔细算算,俺有好几个月没看到俺三哥了,俺三哥不在……俺,俺常常饿肚子……”男孩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你们不喝酒不行吗?有钱就喝酒,有钱就喝酒,一个馒头都买不起!”男孩摸摸他干瘪的肚子,他的眼泪再次唰唰落下。

“给!”突然男孩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朦胧的灯光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个苗条的身段,俊秀的脸庞,一身香气扑鼻,她的一双好看的眼睛正旁若无人地盯在男孩的脸上。

酒馆里的男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这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女人似乎没有看到他们的存在,她是冲着眼前这个男孩而来,她手里拎着一捆油果子,“啪”放在了男孩身旁的桌子上,油脂渗出了包果子的牛皮纸,香气瞬间溢满狭窄的酒馆。

空气一下沉默了片刻。

“您是谁?”男孩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漂亮的女人。

“咱们出去走走?!可以吗?”女人一双好看又温柔又真诚的眼睛让男孩无法拒绝。

男孩扭身抓起那捆油果子,“这是给俺的吗?”

女人笑着点点头。

男孩把油果子放在那个醉鬼身前的桌子上,他没有说一句话,他只用一双大眼睛默默扫视了一圈酒馆的人,然后转身跟着女人迈出了酒馆。

酒馆的男人们默不作声,许久,他们依然是目瞪口呆地坐着,眼前出现的女人似乎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她的声音那么好听,她走路的姿态那么美,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听听、好好欣赏一下,这个漂亮的女人就匆匆离开了,她带走了那个英俊的男孩……突然,他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们互相看看,抬起惊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男孩和那个女人远去的背影……

少顷,身后传来了酒鬼的打闹声,嬉笑声,埋怨声,还有酒后的胡言乱语,那种声音越来越远。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的脚步很轻柔,她的声音依然很温和。

男孩慢慢跟着她的脚步,黄丫头也摇着尾巴寸步不离。

“你住在西镇?崔先生给你起了新名字家兴,是吗?”女人柔声细语。

“不,俺叫长安!您,您是谁?”男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他不敢看女人的脸。

“你可以喊我叶小姐!”女人扭脸看看比她还高的男孩,“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男孩皱着眉头,他想了想,然后使劲点点头,突然他站住脚步,他抬起头看着叶小姐的眼睛,“您是崔先生的什么人?崔先生去哪儿了?俺有大半年没见到他啦!”

“他牺牲了!”

女人平静的话在长安心里像一声惊雷,他晃着脑袋,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你,你胡说,这,这不可能,他说,他再回到青岛,就,就带俺走!”

“崔先生和你那个酒鬼三哥去执行任务,他们拦截了鬼子的运输车,崔先生死在了鬼子的机枪下!你三哥,你可能不太了解你的三哥,他是好人,也是我们奉天抗联的人,十年前在东北奉天,崔先生就认识了你的大哥和三哥,你大哥牺牲在东北奉天……在青岛崔先生又认识了你,不,他说你们在平度见过,他还救过你,是吗?”

“是!”此时此刻男孩满脸泪,“刚刚,刚刚,俺在心里还骂俺三哥,骂他酒鬼。没想到他是崔先生的朋友,崔先生,他,他是好人,俺还不知道他的大名号呢!”

“崔耀宏,这是崔先生的真名字。”叶小姐抿抿她的红嘴唇,她又叹了口气说,“你三哥喜欢喝酒,那是他为了隐藏身份!无论你三哥还是崔先生,他们都是好人,相信有一天,一定会有人为崔先生报仇!”

“俺,俺想给崔先生报仇,俺就想杀鬼子!”男孩嘴里吐着泪水,他有点激动。

“千万不能冲动!崔先生说让我来保护你!他说你很勇敢!又因为你三哥去了河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叶小姐停下脚步看着长安的眼睛,眼前这个男孩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叶小姐咬了一下嘴唇,她轻声问,“你住在哪儿?不,俺的意思是问你有地方住吗?”

长安点点头,“有,俺住在俺姐姐那儿,她已经成家,姐夫在皮鞋厂上班,他也给俺找了一份工作,您不用担心!”

“你姐夫是一个吝啬鬼,吃得饱吗?”叶小姐似乎对长安的情况很了解。

“还有俺姐姐,她是俺的亲人,至少她不可能饿着俺,毕竟俺的工钱都给了她!”长安垂着头,低声喃喃细语。

长安嘴里无力的细语让叶小姐听了很难过。

“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俺帮助的地方,俺是说,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去红舞厅找俺,那个台东路上的红舞厅,离着你住的西镇很近!”叶小姐微笑着看着长安。

长安点点头,他又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叶小姐,“崔先生,崔先生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任务吗?如果,您相信俺,俺什么也不怕,俺会替他去做!”

“你还记得那个……”叶小姐低头看着长安身后的黄丫头,“这条狗的主人吗?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吗?”

长安抬起手挠挠他的后脑勺,摇摇头,“去年秋天,在平度俺见过她,当时没认真看她长的什么样子……没顾得上,只是一个小女孩,个子不算太高……七八岁的样子,很瘦,很……”

“其实她和你一般大,同岁,她也在青岛……”叶小姐看着长安的眼睛,低低说:“她是崔先生的侄女!”

“她在哪儿?”长安突然着急地问,“崔先生牺牲了,她现在跟着谁?”

“这是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但,她很好!”叶小姐知道隐藏英子的秘密是为大家好。

“嗯,俺也不会问,只要她有人照顾就可以,她毕竟是一个小女孩。”长安似乎觉得他是一个大人似的。

“好,记住俺今天说的话,有事去台东红舞厅找俺!千万不能单独行动,更不要去招惹日本人。”

“俺知道了!”长安向叶小姐点点头,“俺听您的,您是俺三哥和崔先生的朋友,俺相信您!”

叶小姐笑了,她心里想起了新修,如果新修有眼前的男孩一样的思维逻辑就好了,他们娘俩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闹得那么僵。眼前的男孩知道她在红舞厅工作一点也不惊讶,脸色很平静,没有一丝丝的厌恶。

长安给叶小姐的第一印象是:不仅沉稳,还有胆量,还心胸宽广,真是一个好男孩!崔耀宏的眼光不错,如果多一些这样的青少年,该多好呀!

告别了长安,叶小姐心里又增加一份伤心,一份怜悯,一份牵挂,一份责任。

下午六点卷烟厂的审讯室里传来皮鞭抽打在人皮上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打在铁板上。

“让机器空转?你这头猪,瘦猪!”一个矮个鬼子站在刑讯室的门口吼着。刑讯室墙上挂满了刑具,还有一个木头架子,架子上绑着一个像骷髅似的男人,一鞭子下去,男人的骨头露了出来,几乎看不到血。手里抓着皮鞭的是一个汉奸,这个汉奸满脸胡须,满嘴黄牙,眼睛贼溜溜,由于他卖力地、不停地挥舞着皮鞭,累得他大口喘着粗气,满脸流着汗水,汗珠子流进了他嘴里,他不敢擦一擦,他只能咽下去,因为他身后站着两个持枪核弹的鬼子兵,他一边使劲地挥舞着他手里的皮鞭,他一边恶狠狠地大声吆喝着,“想找死吗?想死也要找个地方,今儿你找错地方了!”

这个被打的工人是机床上的师傅,今儿下午,可能是因为他累了,也可能是饿了,他竟然倒在车间里晕了过去,日本人说他是偷懒睡着了,然后就把他抓进了刑讯室。这个工人没有扛得住一个小时的毒打,就死了。当单师傅去给他讲情时,他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英子下班从卷烟厂门口排着队接受完鬼子的检查后,她随着工友走出了厂门口,她看到马路边上路灯下躺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那个男人身边跪着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幼小的孩子,也许这三个人是那个男人的家人,岁数大的女人应该是那个男人的老婆,她们都在哭啼,不知她们哭了多久了,只剩下了沙哑的抽涕。

英子心里特别特别难过,她尽力想忍住眼泪,两行泪水还是无法克制,更无法憋回去,眼泪顺着英子清瘦的脸颊慢慢流着,英子为那个工友难过,她更为那一个女人难过,她更更为那两个年幼的小孩难过,这家人失去了一个男人,就失去了一切生活来源,以后这母女三人怎么过?英子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她的小脚步不知不觉迈向那一家人。

“英子,英子!”叶小姐扭着腰身挤过人群来到了英子身边。

叶小姐那张美丽的脸出现在人群里,英子似乎是见到了亲人,她真想扑进叶小姐怀里大哭,她的脚步却迈不动,她心里很憋屈,更多的是难过与伤心,好似路边地下躺着的那个男人也是她的亲人。

叶小姐也看到了路旁的那一家人,她本能地抓起她手里的小包,她打开包,她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币,她弯腰递给那个搂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大嫂,让你当家的快入土为安吧!”

就在这时,从卷烟厂大院里跑出一个男人,叶小姐刚刚站直身体,她的目光和那个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单师傅!”英子的话在她的嗓子眼里没有喊出口。

“奥,这是我的同事,我尽微薄之力!毕竟在一起工作了一年多!”单师傅好像不认识叶小姐,他一边抬起一只手指指地上的死人,他一边抬起另一只手拍拍英子的头,“这是您的小孩,真懂事!”单师傅看着叶小姐点点头。

叶小姐也点点头。

“崂山的野樱桃熟了,有机会去摘一些给孩子吃,樱桃树高注意安全,人活着不容易,好好珍惜活着的机会!”单师傅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把他手里攥着的几个铜板放在死者的身上,他又对跪在死者身边的女人说,“就这点,给大哥买件衣服吧!”然后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烟厂大院走去。

叶小姐急忙拉起英子的手,“快走!”

英子跟着叶小姐匆匆离开了卷烟厂门口,街上的路灯把叶小姐的身影拉得很长,很细,很模糊。

英子在卷烟厂工作快一年了,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他(她)们有的是被日本鬼子打死的,也有的是活活累死的。英子每次看到死去的工友,她的心情都很难过,她就想哭,她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大哭一场,她更想扑进叶小姐怀里寻求点点安慰,可是,叶小姐没给她这个机会,不知为什么叶小姐今儿走路火急火燎的?

不知是累的,还是困的,英子的小脚丫一点也没有力气,她的一双小脚磨磨蹭蹭跟着叶小姐身后往前走,她一步一回头,她看到有几个人把那个死人抬走了,她看到那个女人晕了过去,她看到有几个年长的工友搀扶着那个女人……

“英子,转过前面巷子就到家了!”叶小姐突然停下脚步,她弯着腰看着黑暗中英子的眼睛,“不要哭了,这样的事情多着呢,眼泪不够流呀!唉,英子,阿姨有事,不能送你回家了,你注意安全!”

英子懂事地点点头。

“千万不要乱跑,明白吗?回家吃了饭就睡觉,千万记住,要好好听祖母的话!”叶小姐重复着她嘴里的话。

英子又使劲向叶小姐点点头。

“你走吧!阿姨看着你……”叶小姐拍拍英子的小脑袋。

看着英子的小身影孤独地钻进了一条巷子,叶小姐扭脸把目光投向马路上,路灯下停着一辆人力车,车夫揣着手、蹲在人力车旁边的马路牙子上打瞌睡,还时不时抬起惺忪的眼睛瞄着过往的行人。叶小姐急忙抬起手……人力车停在了叶小姐眼前,“去哪?这位小姐。”

“去延安二路!”

“好来!”车夫声音爽快。

人力车把叶小姐放在了延安路上。“谢谢您师傅,俺到家了!”叶小姐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车钱递给车夫。

车夫收了车钱,也不多说话,他弯腰拉起车继续往前跑去。

叶小姐看着车夫走远了,她又在马路上站了一会,她发现四周没有什么可疑,她才迈开脚步迅速窜过了马路。

这个时辰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街上的店铺已经关了门,更没有行人,一切都安安静静。日本鬼子有规定,商铺到了晚上九点必须关门歇业,所以,这个时候街道上一片漆黑。

青岛的晚上雾气很重,看不清月光,远处的路灯也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煤灰,显得四周尤其阴暗。

叶小姐小心翼翼走近了一家书店门口,她靠近店门口“哒哒哒”敲了三下,屋里转来了一个苍老男人的声音,“谁呀?”

“崂山的樱桃熟了,樱桃树太高,不能去摘,人活着不容易,好好珍惜生命!”叶小姐微小的声音通过门缝传了进去。

“知道了,先生去登州路店了,他回来俺会第一时间告诉他!您放心,不让孩子们去登高,危险!”店里人回答。

叶小姐点点头,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她静静离开了书店门口,然后她迈开脚步急匆匆穿过了马路,一转身她钻进了一条巷子。

刚刚单师傅传出消息:日本鬼子已经得到信息,抗日游击队要去袭击崂山王庄的鬼子碉堡,鬼子已经做了部署,如果这个时候游击队去崂山王庄,这不是正中了鬼子的圈套?这个消息是谁透露给鬼子的呢?难道是自己队伍里出了叛徒?叶小姐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她脚步沉重,她的心情更低落,夜的静,空气的潮湿,让她感觉非常郁闷,浓浓的闷似乎让她喘不动。

突然从另一条巷子里钻出一个瘦高的人影,人影的背后似乎还有几个黑影,“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叶小姐脑袋里飞快地转着,前面跑的人似乎是自己人,后面几个人影穿戴像是日本浪人,日本浪人身后还有一个中国通,他不仅气喘吁吁,还满嘴骂骂咧咧,“你跑不掉的,这儿,这儿都是皇军,皇军的地界!臭叫花子,你这次闯祸了……”

叶小姐急忙把她身子躲进旁边的门洞里,只见那个人影近了,叶小姐迅速伸出手去,她拉住了那个人。

“谁?”好熟悉的声音。

叶小姐一愣,这不是新修吗?“新修,我是妈呀!”

“妈?!”新修一惊。

叶小姐急忙抬起手捂住新修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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