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聚气

二月二，龙抬头，万物复苏，百蛰初惊，更是山中大日，今日阳气回升，山下传言，龙抬头时鸡蛋轻易便能竖起来，而山中今日更是一场盛宴，一年之中，唯有此日能聚胸腹中一口后天混然气，无数欲求通天大道之人，便在今日聚气。

苏玉成盘膝而坐，双手手心朝下，自然而然的放于膝上，他面色平静，可他的呼吸却不那么平稳，时快时慢，时深时浅，有五缕颜色各异的气，在他周身流淌，却始终不能与他真正的合为一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也不那么平静，他一直努力保持的心态也有些不稳了。欲所求而不能所得，三年了，苏玉成已经连续失败了三次了，这次不能够再继续失败下去了，可正在此时，那在他周身流淌的五缕气，就要逸散开来，而他身前站着的那位道人，苍劲有力的五指从他的头顶，缓缓收回。

道人叹了口气“还是不能聚五气于五脏吗，也罢，为师还是助你一臂之力吧”说罢，他缓缓收回的手上，出现了飘忽不定的气，每一指的指尖上，都牵引着一缕气，黑白赤青黄，他将原本要收回的手掌，重重的按在了苏玉成的胸膛上，黑气入肾，白气入肺，赤色入心，青色入肝，黄色入脾。

苏玉成身体有些遏制不住的颤抖，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感觉不是自己的了，他的头上有汗珠缓缓流下，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膝盖，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终于，他胸口的那只手缓缓收回，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腹中的一口浊气，深深吐出，他睁开双眼，世界都仿佛有所改变了。

他眼中的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却让他真切的感觉有所不同，他起身又俯身低头，“多谢师尊”他站直身子，敬小慎微的面对着他的师尊，自从四年余前，他上山，就一直住在这开云峰上，日日感气，却整整数年，毫无所得，与传闻中的感天地之灵气，聚于自身相去甚远，所以每年都是由师尊亲自传气于他，再由他聚气，然就算如此，他依旧数次聚气失败，若不是今日师尊亲自出手，他恐怕还是不能聚气成功。

他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师尊照拂，他看着自己的师尊，四年以来他日日感气，师尊则日日相伴，看着仿若三四十岁，但四年未变分毫的师尊，看他依旧朴素无奇的灰袍，看着他四年以来都未曾睁开的眼睛，将藏在心中四年的想法倾诉而出“师尊，弟子如今终于聚气，何以得长生法啊”

师尊笑了笑“长生法哪里是这番好得的，你如今虽已聚气，却不过是迈过这上山天梯中的小小一槛，谈何以得长生啊”

苏玉成愣了愣“师尊，弟子下一步该如何，又应如何”

“你且下开云峰，去云篆峰学宫，好好学习，你在这开云峰上，就你与为师二人，为师能教你的也有限，若你去学宫，学宫内门人弟子众多，各种流派也是眼花缭乱，你想学何法便可学何法”

苏玉成问到“学宫是何地，去了又该如何，弟子不知，请师尊指教”

“学宫是本派弟子接受传道受业解惑之地，内有各个流派的师长，你想学什么就可以学什么，在学宫之内，学满六年，若合格便可算本派正式弟子，再回开云峰，为师便可单独教导你。”

苏玉成再次行礼，一丝不苟，他身上的青色长袍，随他动作而动，长袍角绣有开云二字，长袍腰带处，有两条极细的银丝，若隐若现，虽才十七，却已经小有气度了。

“师尊，弟子应何时下山去往云篆峰”

“一个月之内，都可以，云篆峰二月初二之后，大开中门一个月，收拢本派所有聚气弟子，届时你便可入内”

“师尊，弟子还有两个疑惑，不知师尊可否为弟子解惑”

“但说无妨”

“当年天弘门门户大开，广收天下弟子，弟子愚钝，四年感气都无所得，四年聚气亦是连连失败，全靠师尊相助，今日才得以聚气，想来同入门之弟子不乏感气聚体易如反掌者，师尊当年为何偏偏选中了弟子”

苏玉成的师尊笑了笑“老夫当年本不想收徒，只不过当年掌门突发奇想，说要开十二幻阵，说是要好好筛选一下弟子，开十二幻阵也是为了让门内弟子感受一下门派实力，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正好老夫也很多年没有看过十二幻阵开启时的样子了，正好去看看。”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可惜颇为扫兴，十二幻阵只开了部分，并未全开，也是当年老夫想多了，收弟子入门，怎可能十二幻阵全开，至于你当年，老夫遍观诸多人为求改变人生，在幻阵下艰难求存，可老夫独独看你有缘，正好老夫坐下无弟子，便想着，收了你也无妨”

有缘，苏玉成愣了愣，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既是预料之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就是感觉太过随便“弟子还有一个问题，疑虑已久，却又不知是否合适”

“但说无妨”

苏玉成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所住四年的木屋，他目光幽深，又看着周遭青山绿水，又看着师尊身后的悬崖峭壁，高山劲风，他终于将心中的疑虑，倾诉而出“师尊为何从来不睁眼”

他来开云峰已经四年有余，每日生火做饭，日日在这峰顶，取水打坐感气，这峰顶的每一草一木，他都了然于心，却也不敢说能闭目在这山顶如履平地，他曾偷偷试过，却险些被狂风吹倒，睁眼时，才看到身后的万丈悬崖，惊的他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这般行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