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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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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雨霏说,他妈的,我们家亦适,自从投身革命,不知道救过多少人,皖西排雷,朝鲜暴动,抗洪抢险,巡回医疗,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几千台,到头来却落个身败名裂。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下放劳动,简直就是卸磨杀驴。

汪亦适说,好了好了,比起那些关进牛棚的蹲进大牢的,我们的遭遇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这一去,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出来。大姐你在家教育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做个对人民对国家有用的人。

舒雨霏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说,亦适,你个性强,要记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汪亦适说,大姐,这好歹是咱们自己的“五七干校”,总比维丽基地好吧。美国鬼子都没有把我打垮,我还能在自己的干校里垮掉?

程先觉说,大姐你放心,还有我呢!虽然我们都没有职务了,但在我的心里,亦适永远是我的一把手,我永远是他的副职。保护汪院长,照顾汪院长,我程先觉义不容辞。

程先觉慷慨激昂这么一说,舒雨霏也很感动,动情地说,先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看出来了,你这个人其实是很会办事的,鞍前马后的,帮了我们家亦适不少事情。大姐的脾气你知道,有嘴无心,说话刻薄一点,你别往心里去啊。

程先觉说,大姐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摆正位置,我会一如既往地照顾汪院长。

说话间,救护车已经到了,在小院外面嘀嘀嘀鸣喇叭。舒雨霏说,他妈的,真是凤凰落毛不如鸡啊,放在过去,他敢这么摁喇叭吗?

程先觉说,此一时,彼一时,大姐别挑理了,我们赶快走吧。

汪亦适没动,说,你的东西呢?

程先觉说,我已经让我老婆提前送到小车班,都在车上呢。

汪亦适说,难得你这么照顾我。谢谢了!

说完,自己也拎了一个提包,程先觉和舒雨霏抬着一个大包袱,出门上车。汪亦适说,等等,不是还有郑霍山吗?

程先觉说,李书记……老李说,像郑霍山这样的双料反革命,只配坐毛驴车,不能搭车,否则就是立场问题。

汪亦适说,笑话,我们不都一个鸟样了吗,还分个高低贵贱?

舒雨霏在车下说,李绍宏他这么鸡肠小肚啊,郑霍山不就是说过他不懂业务吗,这点小事也打击报复?

汪亦适说,你们都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这是冲着郑霍山的吗?这是羞辱我老汪。看看,我可以恩赐你,也可以不恩赐你,我想让谁坐车就让谁坐车,我不想让谁坐车我就不让谁坐车。他李绍宏就是要看见我汪亦适弯腰接受他的恩赐。不让郑霍山坐车,那我们也不坐好了,我也去雇毛驴车。

说完,抬屁股就要下车。

程先觉赶紧拉住说,亦适,汪亦适,息怒息怒,我去喊喊。

汪亦适阴沉着脸坐下说,那好,你就辛苦一下,把郑霍山接过来。何必呢,车子这么大,浪费了。

舒雨霏在车下说,我去喊。没准老二还在家抹眼泪呢。

不到五分钟,舒雨霏就回来了,说,铁将军把门!听说起了个大早,两口子自己扛着铺盖走了。

程先觉说,那就没有办法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郑霍山和舒云展一人一个包袱,走在通往三十里铺的土公路上。天上是一轮冬天的太阳,路边还有一点积雪,土是冻土,路不算难走。郑霍山的心情不错,边走边说,三十里铺好啊,那是个好地方。那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啊!

舒云展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郑霍山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对于我来说,三十里铺就是我的圣地,我的井冈山,我的延安。

舒云展不吭气,她挽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郑霍山的换洗衣服。

郑霍山说,三十里铺是我人生转折的重要驿站。就在那块土地上,我获得了灵魂的洗礼,我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爱情。

舒云展说,你可真会自我安慰。

郑霍山说,革命的乐观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这就是我郑霍山这些年来立于不败之地的动力。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郑霍山说着说着,居然唱了起来。舒云展慌了,四下看看说,霍山,你别疯了,怎么敢唱毒草歌曲?

郑霍山说,什么毒草?这是皖西老百姓最爱唱的歌!多么美好的爱情,多么幸福的心情!

舒云展很担心,她担心的是郑霍山再次回到三十里铺,思想受不了,精神错乱。昨夜她坚持要亲自送郑霍山上路,郑霍山也没有阻止。郑霍山说,老婆你放心,我郑霍山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什么都不剩下了,但是只要有你,我郑霍山就不会失去生活的信心。

舒云展说,你性格跟别人不一样,你得收敛一点。好汉不吃眼前亏,凡事能忍让的尽量忍让。

郑霍山说,别的都不愁,无官一身轻,不让看病我养病。就是一条我恐怕受不了。

舒云展说,你别担心,家里有我,孩子都放在姥姥家,读书生活也没有问题。

郑霍山说,那些我都不担心,我就担心我会再犯错误。

舒云展吃惊地问,你还能犯什么错误?

郑霍山说,我怕我想老婆,半夜三更往家跑。

舒云展说,落到这步田地,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郑霍山说,这下你放心了吧,只要我有心思琢磨这个,就说明我热爱生活,就说明我不会自暴自弃。怎么办啊,“五七干校”应该是有假期的吧?

舒云展说,“五七干校”又不是监狱,探亲总会让的吧。我每个月来看你一次。

郑霍山说,你也别太累了,我克服克服吧。

舒云展说,也不是你一个人,听说医疗卫生系统靠边站的都在三十里铺。

郑霍山说,我跟他们不一样,肖卓然的兴趣在于搞政治,汪亦适的兴趣在于做手术,程先觉的兴趣在于钻空子。我呢,我是一个中医,懂得养生健身之道,我的兴趣主要在于你。我现在就想了。

舒云展说,什么?昨夜你那么疯狂,做了两次,我真担心你是借机发泄,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郑霍山哈哈大笑说,怎么会?我搞了二十年中医,得出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什么叫运动?和谐的**就是最好的运动。什么跑步啊、广播体操啊,那都是小儿科。你知道那些成语是怎么说的,聚精会神、全神贯注、有张有弛,讲的全是**。**过程中,可以调动全身血脉和骨骼,血液喷张辐射到微循环,气血流速增加,压力增大。一个人是否具有健康的基础,最重要的就是看他的气血运行是否通畅,而**就是促使这通畅的最好的运动。

舒云展说,你的歪理就是多。

郑霍山说,歪理多是多,但我不是搅屎棍子。那是肖卓然汪亦适之流对我的诬蔑。我是认认真真地做学问,老老实实地为人民服务。可惜啊,我的这些理论将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被埋没。可惜啊,我的这些理论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只能由我和我的老婆分享了。让那些傻子稀里糊涂地活着吧。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舒云展说,你干什么,又不是做那个!

郑霍山说,我高兴!我们以后做那个的机会少了,我想那个了,我就朗诵这个,也许你能感应得到。你要是有了感应,就拿笔记下来,几点几分,是何感觉,有没有冲动,皮肤颜色,身体气味,尽量记细一点。我要搞研究。

舒云展说,别异想天开了,我没有你那么浪漫!

两个人边走边说,既不沉闷,也不觉得累,就好像是一次郊游。晌午时分,有点饿,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集市吃饭,老远看见尘土飞扬,一辆救护车蹦蹦跳跳地从窑岗嘴水库大堤上下来,向近处逼近。车子驶到眼前,停下,汪亦适和舒雨霏下车,后面跟着程先觉。郑霍山说,哈哈,院长落马了,还摆谱啊?不过为什么不坐吉普车呢,我还以为有急病号呢。

程先觉说,老郑,汪院长一直找你,想请你一道走,没想到你先溜了。

郑霍山说,这里没有院长,只有投机革命的小集团。

汪亦适站定,冷冷地看了郑霍山一眼说,天冷,上车一起走吧。

郑霍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汪亦适不理他,回身向车内走去。

郑霍山说,我又不是串亲戚,我急什么急?你们滚蛋,我们慢慢溜达。

舒雨霏说,郑霍山你是人不是人?你五大三粗的可以走,害得我们老二细皮嫩肉的也跟你受罪。

舒云展说,没关系,大姐,走一走也好。

舒雨霏拉起舒云展说,咱们上车,让这个搅屎棍子自己走。

郑霍山说,好好,我上车。有肉不吃王八蛋,有车不坐二百五。

三十里铺今非昔比了,盖起了十几排灰砖红瓦的基建房子,围起了很大一个院子。这里现在又有了新的名称,皖西市五七干校。校长是市革委的一名常委,挂名的。

郑霍山指着那排房子说,这里面凝结着我的血汗啊!想当年,他妈的我在这里脱砖坯,手皮都脱了几层。我脱的砖坯,少说也可以盖八幢房子。

程先觉说,得了吧!你偷奸耍滑,害得楼炳光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楼炳光现在还说,他倒了八辈子霉,跟你分配在一个劳动小组。

郑霍山说,老程你立场有问题,楼炳光是铁板钉钉的特务,你为他鸣冤抱屈,你是什么感情?

程先觉说,依我看,你比楼炳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路询问,到了校部,迎上来的居然是老熟人张泗安。他现在是“五七干校”的副校长兼生产组长,主持工作。张泗安见到汪亦适等人,有点不知所措。汪亦适说,张管教,山不转水转,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张泗安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大家都老了。

郑霍山说,你老什么?你还在这里作威作福,你的肚子都吃大了,现在还是管教我们。

张泗安说,汪院长,我们听说你们来,又惊又喜啊!

汪亦适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是下放干部,来接受再教育,惊从何来,喜又从何来?

张泗安说,惊的是你这样驰名江淮的著名大夫也被打倒了,喜的是干校医疗所有了新生力量。干校的老干部多,大病小病没人管,我真怕在我手里丢掉几条人命。你们来了,我这就放心了。

舒雨霏说,我们家亦适是革命投机分子,是来改造的,不看病了。

张泗安说,你们放心,一招鲜,吃遍天。虽然干校条件差一点,但我们是不会让汪院长这样的专家吃亏的。干校开了几次会,对你们的工作有了最好的安排,不让你们下田劳动。

张泗安把汪亦适一干人等带到大院中的一个小院子里说,这就是干校医疗所,原先有三个人,只有一个科班出身,其他两个都是从下面抽调的赤脚医生。汪院长,就委屈你了,你以后就在西医科上班吧。

汪亦适举目望去,院中坐北朝南一幢平房,五间正房,中间果然挂着“西医科”的木牌。汪亦适说,不错,能给牛鬼蛇神看病,也是用得其所。

张泗安说,郑主任,你是著名中医,你就到中医科上班吧。

郑霍山顺着张泗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坐西朝东的那排房子中间,也挂着牌子,上面写着“中医科”。

程先觉有点茫然,恭恭敬敬地问,张校长,我呢?

张泗安说,老程,你就到东边上班吧,那里人少一些,工作量也小一些。

几个人一起往东边看去,那幢房子坐东朝西,采光最差。因为大家站立的方向正对着牌子,看不清楚,程先觉率先小跑,从侧面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顿时就木了下来,神情沮丧地看着张泗安,一言不发。汪亦适走过去问,怎么啦老程?

程先觉说,你自己看吧。

汪亦适定睛看去,禁不住咧嘴笑了。其余人见状,也到侧面去看那牌子,笑声顿时轰起。原来那牌子上写的是“兽医科”,红底黄字,一个不差。

郑霍山拍着屁股叫道,绝妙啊绝妙!我们的“五七干校”太伟大了,太有创造性了,太实事求是了。没有比这个工作更适合老程的了。这才是我们皖西革命运动的重大胜利、重大成果。

程先觉说,搅屎棍子,你少幸灾乐祸,恶有恶报!

郑霍山说,我说的是真话。你老程这些年只顾做官,中医西医一窍不通,外科内科科科外行,你不当兽医你干什么?

程先觉说,我连动物公母都分不清楚,我怎么当兽医?

张泗安说,程副院长,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充分地考虑到了。我们“五七干校”,治人不行,但是兽医却很发达。我们有水牛三百头,黄牛一百二十头,我们的兽医在皖西市是第一流的,你不会,可以学。兽医科现有人员四名,其中两个是江淮兽医大学毕业的,你跟着学就行了。

程先觉说,他们到哪里都当权威,却让我当学生,岂有此理!

汪亦适说,先觉,先干着吧,多学一招,未必是坏事啊!

这以后,汪亦适等人就在三十里铺“五七干校”开始了新的生活。本来大家都认为程先觉找不到事情做,没想到程先觉很快就忙起来了。

“五七干校”只不过是一块牌子,其实质还是国营农场,小型的。一千多亩田地,喂了很多牲口,除了水牛黄牛,还有一个养猪场,上千头生猪,三个牧羊场,三千多头羊,另外还有鸡鸭鹅鱼。这在当时,简直就是一个丰富的食品库。喂养的这些动物,水牛黄牛和骡马是用来搞生产的,其他家禽家畜一律上交国家,支援世界上那四分之三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受苦受难的国际无产阶级兄弟去了。干校的伙食很差,每天只有萝卜白菜,每半个月吃一次肉,每个人平均不到二两。汪亦适等人虽然工资很高,但是买不到东西。配发的肉票、粮票和鸡蛋票,还舍不得自己用,尽量省下来捎回家,家里都有孩子啊!

一个多月下来,大家的脸色就有点发绿了。

干校医疗所条件稍微好一些,独门独院,干校的管理人员白天过来检查大家的学习和工作情况,夜晚一般不来。夜晚大家自学《人民日报》和毛**著作。有一次学习到很晚,汪亦适和程先觉轮流读报纸,尽量找新鲜消息。读来读去,不是某某某接见某某某,就是某某地区革命运动形势大好莺歌燕舞,再不就是亚非拉无产阶级运动如火如荼。读了一阵子,郑霍山说,好他妈个蛋,老子在这里天天萝卜白菜白菜萝卜,就像他妈的吃斋辟谷一样。长此下去,精血两亏,想犯个生活作风都没有力气了。

程先觉说,怎么,老郑,你想发情啊?我手下有几百个美女,各个民族的都有,多数都是双眼皮,一律穿皮衣高跟鞋。

郑霍山说,留着你自己搞吧。不过我警告你,跟老母猪通奸也是犯法的。

汪亦适说,闭上你的臭嘴,你就不能讲点人话!

郑霍山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生活把鬼变成人,专案组又把咱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现在不会讲人话了,也不会讲鬼话了,只会讲脏话。

汪亦适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现在继续讨论,将革命进行到底。

汪亦适是医疗所学习小组的组长,还管着程先觉和郑霍山。

郑霍山说,那我们探讨探讨业务吧。老程,你现在是兽医了,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你说雌性动物有没有例假?

程先觉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郑霍山嘿嘿一笑说,你说老母猪有没有月经?

程先觉愣住了,愣了半天说,低级趣味,你他妈的也太低级趣味了。

郑霍山说,这怎么是低级趣味呢?你当兽医的,至少也应该知道你的服务对象的生理特征吧?

程先觉说,老子不是兽医,你他妈的才是兽医!

郑霍山说,你这话反动!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医,是为人民服务的,你居然敢把我的医疗对象诬蔑为兽!我昨天还给张泗安把脉呢。

程先觉说,你不是兽医,但你是人面兽心。

郑霍山说,老程确实不学无术,跟他说不清楚。老汪,你是院长,学问大,你说说这个问题。

汪亦适也愣住了,愣了半天说,从生物特征来看,雌性动物都应该有生理循环规律的,至于说动物的月经嘛,我也不清楚。你老郑要是有兴趣,你可以亲自观察嘛。

程先觉说,是啊,要知道李子的滋味,你就应该亲自尝一尝。你岳父一直说你求知欲强,你可以跟张泗安提出来,到兽医科给张歪嘴当徒弟。

郑霍山说,他妈的,难怪我们一起都来劳动改造,活该,当医生都是一知半解。

程先觉说,我不跟你扯淡了,我饿了。

郑霍山说,你跟张歪嘴一起天天出黑诊,吃香的喝辣的,你饿什么饿?不要以饥饿掩盖你的无知。

程先觉说,去你妈的,我懒得理你,我得省点力气,我明天还跟张歪嘴去给水牛打预防针呢。

张歪嘴是医疗所兽医科的主任,手下只有程先觉这一个学徒。

郑霍山突然来了灵感说,老程,有了,你们兽医科天天给牲口看病,你就不能想想办法给我们搞点肉吃?

程先觉说,我从哪里给你搞肉吃,我又不会七十二变。

郑霍山说,发挥主观能动性啊,有时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程先觉说,不明白你的意思。

汪亦适说,老郑你老实点,不要把我们当楼炳光耍。你要是惹出麻烦了,我们大家都跟着遭殃。

郑霍山借上厕所的机会跟程先觉叽咕说,你听明白了没有?连汪亦适那个书呆子都明白了,你怎么就那么榆木疙瘩?

程先觉说,我当然听明白了,但是我不会上你的当。你是想让我给牲口看病的机会下毒,毒死一头猪来给你吃。但是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我虽然是革命对象,但我不是反革命,我不能给自己弄个反革命的帽子。“五七干校”虽然苦点,但总比巢湖监狱要好些。

郑霍山说,傻帽,谁让你给猪下毒啦?一头猪那么大的目标,你毒死了,那还不惊天动地?就算校部不查,你弄回来我们也没地方煮啊。

程先觉说,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郑霍山说,鸡鸭,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弄一只死鸡回来,不显山不露水。就是被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先觉说,亏你还是中医,死鸡能吃吗?

郑霍山说,就因为我是中医我才知道,动物死亡之后,在一定的时间内,细胞还是活的。除去内脏五官,其他部位还是可以吃的。

程先觉断然拒绝说,你别诱惑我!这种错误行为,我是不会干的。

郑霍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老程,你还是死脑筋。你没看见老汪给病人做手术,有时候要割掉一些废肉。你们给牛马做手术,难道就没有多余的废肉?白白扔掉可惜,拿回来也好打打牙祭。

程先觉说,真恶心,那玩意儿也敢吃?

郑霍山说,那还是活肉呢,为什么不敢吃?不懂科学啊!

程先觉说,我再也不跟你鬼话了,我得睡觉了。

郑霍山的中医科白天比较忙。干校里有不少病人,有些还是过去经常跑第三医院中医科的老病号。过去在医院工作的时候,肖卓然和汪亦适都规定不许病人单独到医生家里去,不许医生接受病人的礼物,连一根烟都不允许。现在这些规定不管用了,病人也没有东西可以送给医生了。

郑霍山忙乎一天,还是萝卜白菜,头晕眼花,就打着汪亦适的旗号,跑到校部去跟张泗安反映,要求给医生每天增加一个鸡蛋。不然的话,外科医生拿手术刀手抖,要是抖得巧了,把病人的动脉切断了,那可不是搞着玩的。

张泗安说,这真是汪院长的意思吗?我今天还见到他,怎么没有听他说?

郑霍山说,汪亦适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清高啊,孤傲啊,他怎么能为一个鸡蛋折腰?

张泗安说,外科医生增加一个鸡蛋,中医要不要加?

郑霍山说,当然要加,营养不良我把脉把不准,把肝病诊断成肺病,那不是活活杀人吗?

张泗安想了半天才说,按说给你们几个医生每人增加一个鸡蛋,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们现在是改造对象,伙食标准有严格规定。如果超出标准,别的改造对象提意见,我就会犯错误。不行,我不能违背政策。

郑霍山说,你应该在会上提出来研究。医生是从事特殊职业的,没有营养看不了病。你就是让三百个改造对象集体投票,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反对。你当领导的,要会做工作,要敢于做工作,不能天天看报纸喝茶,什么正经事情也不干。

张泗安不高兴了,脸一沉说,我干不干工作有组织上监督,用不着你说三道四。你就是想多吃多占一个鸡蛋,我告诉你,革命群众不答应。明天我就找汪亦适对质,是不是他提出来要增加鸡蛋的。如果不是,就是你再一次欺骗组织。

郑霍山的阴谋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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