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觉醒来赚得盆满钵满
6个完好的车轮一字排开，陈列在场地上，仿佛在等候谁的检阅。
张尚之和崔主事走近车轮，互视一眼，各自弯下腰去检查各部分组装的情况。
“辐条选择的都是完整无损坏的檀木，应该是从其他车轮上拆卸下来的，手法熟练，拆卸过程中没有留下划痕。”张尚之接连看了三个车轮，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一手铁钉钉得非常均匀，弧形板和辋轮之间几乎严丝合缝。”崔主事则仔细地检查了一个车轮，感叹道，“这手法，熟练工也不过如此。”
“难道是梅二他们半夜起来赶进度？”张尚之狐疑，“以前在百工所怎么没见他们这么废寝忘食。”
梅二是这次工部队伍中屈指可数的几个熟练工中的一个。
“不会是梅二，”崔主事摇了摇头，“昨天他修了十根辐条，整个人就像废了一样，再加上高云乔那小子背回来一大堆毒蘑菇，晚上没吃东西，我睡觉时听见他一直在旁边唉声叹气来着。”
“那会是谁呢？”张尚之皱起眉头。
崔主事指着张尚之，不说话，只笑。
张尚之把他的手指拨开：“真不开玩笑，我比梅二还累，没有那个精力半夜起来干活。”
崔主事见张尚之不像开玩笑，不由得叹息：“奇了怪了，那会是谁。难不成是山神显灵？”
“回去问问就知道了。”张尚之说道。
少顷，两人把全部滞留人员召集到后院。
大家看起来都没睡醒，尤其是高云乔，一边打呵欠一边揉眼睛，看样子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崔主事不由得摇了摇头，张尚之力保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靠谱啊，昨天叫他找吃的，他采了一堆毒蘑菇，今天叫他集合，他又睡懒觉……
张尚之拍了拍手，让大家集中注意力。
“这么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并不是我们两个老头子早上睡不着没事干，故意要折腾大家，而是，我们发现了一件好事，想问问是哪位无名英雄做的。”张尚之笑眯眯地说道。
不知怎么的，大家都有点毛毛的，张尚之口中的“好事”，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是这样的，我们发现要修理的马车，发生了一些惊人的变化，很想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在后院偷偷修车了？”
张尚之说完，背着手，目光从每个人脸上看过去。
大家面面相觑，什么情况，有人半夜不睡觉，竟然偷偷修车？
这种大好事不白天干，竟然晚上偷偷干？
而且干完了还不承认？
这时，人群中有四个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张尚之注意到，董大剑和他周围的三个兄弟，听到这话后，都惴惴不安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就像传说中南洋进贡的条枝大|鸟，遇到不想面对的情况就把脑袋插|进沙子里，便可以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呃……”高云乔的喉结上下滚动，硬着头皮走出来，说道，“张主事，是我做的，你罚我吧。”
这一回，别说张尚之，连崔主事都愣住了。
高云乔做的？
高云乔有这水平，他们怎么没发现？
有这水平，一开始也不可能派他去采集啊。
“你会修车轮？”张尚之扬起了眉毛，惊奇地问道。
众人看向高云乔，他们并不觉得这位大哥会修车轮。
“我不会，”高云乔抓了抓后脑勺，“但是我昨天晚上好像……会了！”
张尚之愣住。
众人也愣住，这说的什么话，到底是会了还是不会，什么叫昨天晚上好像会了。
“你不会修车轮，但是昨天晚上，你一个人，把6个车轮都修好了？”张尚之将这件离奇的事重复了一遍。
“是啊，高云乔，这件事你没有必要替谁隐瞒啊，是谁做的好事，你就大方说出来，我们大家才好感谢他，多亏了他，我们现在能提前很多上路了！”崔主事情急起来。
高云乔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崔主事：“真的……修好了？能提前上路了？”
“是啊，修好了，修得特别好！”张尚之大声夸赞道。
但是不知怎么的，高云乔还有点不敢相信，怀疑地看着张尚之，好像他在说反话，其实是想骂人一样。
“张主事，你少说两句，昨天是谁嫌弃人家高云乔不是熟练工，不让人家修车的？”崔主事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就发现了高云乔有点怕张尚之，总是没法正常地接受张尚之的夸奖，他便站出来替张尚之说话，给高云乔吃了一颗定心丸。
高云乔这才放下心来，崔主事一向懒得理他，现在替他说话，说明车轮真的修好了。
真的，不是做梦！
高云乔忍不住左顾右盼起来。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高云乔，你看什么呢？”张尚之一边跟崔主事解释，一边看见高云乔在那里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呃。”高云乔又把目光收回来，局促地挺直身体。
张尚之被高云乔这副小媳妇样给弄得不耐烦了，又好气又好笑：“高云乔，你怎么回事，替大家出头的时候不是挺勇敢的嘛，现在怎么畏畏缩缩的。”
“我……我什么事都做不好，还害得大家跟我一起被扔在这里……”高云乔眼观鼻、鼻观心，闷声说出这些天徘徊心中的苦闷，“昨天晚上害得大家挨饿，我……我……”
张尚之见状，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走上前，拍了拍高大青年的胳膊：“高云乔，不是你害得大家滞留在这里，就算你不替大家出头，林侍郎也会找个借口让我们留下修车。”
高云乔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张尚之。
“是啊，不是你的错，林侍郎正想找个由头把其他部损坏的车辆打包甩给我们，要不然，难道让那些吏部户部的大人下来走路？”崔主事拿出扇子摇了摇，一副看透世情的样子，“何况工部的职责就是服从，和木头石头打交道的人，在他们眼里也和木头石头一般，只需要敲打，不需要笼络。”
高云乔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这么说来……不完全是我的错了？”高云乔稍稍松了口气，感觉一直以来胃里沉甸甸的坠痛感缓解了一些。
“当然不是，完全不是！”张尚之使劲拍高云乔结实的后背，只想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这个大块头身体里赶出去，“你想什么呢！”
“采蘑菇是你的错。”崔主事犀利地指出，“不过，修车轮已经大大地将功补过了！”
高云乔不好意思地笑着抓了抓头：“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大剑他们……”
董大剑、劳敬、魏三和李狗蛋依次从队列中走出，刚才就是他们四个低着头，现在，一切不同了，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格外的荣耀！
张尚之不由的又惊又喜：“好啊，高云乔，你还有一伙修车的好伙伴，没想到啊，没想到。”
张尚之把五人一顿猛夸，众人也纷纷称奇，只有崔主事还保持着理性。
“现在，说说吧，你们怎么学会修车的？”崔主事摇着扇子，用探究的目光看过五人。
在这五个不大识字的精壮青年里，高云乔是表述能力最强的，说话最有条理，脑子最清晰，所以还是由他来讲述这个神奇的过程。
“这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好师父。”高云乔说道，他又抬起目光，四处搜寻一个人的身影，可是却没找到。
“师父？你们背后还有高人？”张尚之感到这件事更加离奇了。
“是的！张主事，我错了，我错怪你了！你并不是偏心，你是眼光毒辣！我昨天还不服气，你为什么叫那个小孩去看你修车，却叫我去采蘑菇——哦，你没叫我采蘑菇，算了，不提这一茬——就在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觉，出去乱转的时候，碰到了温榆，不，应该叫温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张尚之彻底被高云乔绕糊涂了，这里面还有温榆的事情？
“温师父正在看图纸，看见我出来，问我能不能帮忙修车轮，我不会啊，他说没关系，他教我，我就跟着他去了后院，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一边说，我一边拿起工具，好像我天生就会修车一样，他稍微指导一下我就懂了，很顺利就把车轮卸下来，就像从树根上摘一颗蘑菇一样轻松。”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高云乔，就、就这么简单？
张尚之摆了一下手：“不要提蘑菇那茬，我问你，你真的是第一次修车轮？这工具箱里的工具，你是第一次拿？”
张尚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第一次接触工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上手，如果工匠技艺能够通过口述传授，也就没有那么多从小孩开始带的学徒制度了。
“真的，我都不敢相信，温师父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懂，他说的力道我都能把握，握住工具的时候，就像我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高云乔一脸坦率地说道。
另外四个参与半夜修车的人也附和起来。
“你们也和他一样，都是温榆教会的？”张尚之震惊地问。
四人点头，都说：“是温师父教得好，我们当时就领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