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进了阴司的结界，一路行至厉坛山的城墙之下。

守门的鬼将郁垒神荼见是小白领人前来，无有多话便开门，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城。

站在城外，只能看见山上魂火飞舞；而进了城，眼前的景象却与站在城外所见的，完全不同。

她和小白站在城门口，眼前出现的，根本就是一座非常正常普普通通的城镇。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街小巷，行人如织，阡陌交通，邻里相闻，街边甚至有卖酒的老头，吵架的夫妻，闲逛的小姊妹。

乍一看，和世间任何凡世的城镇都别无二致。

这又是一重结界。

引路香一点，踏上这迢迢黄土路，孟夜来已数不清她经过了多少重结界。

按照天玄宗的教习老师所教，以术法展开多重结界的嵌套极为危险。

随着结界展开，修为便平铺到了每一层结界上，若施术者修为不够，不仅无法维持结界中的各种幻象，稍有不慎，还可能被自己所撒开的结界反噬。

但眼前，这些层层嵌套的结界中，诸种景象、各处细节无一不栩栩如生，逼真到难以分辨。

但细一看，和凡世到底还是不同。

这里的所有事物与人，都没有影子。

自然也不会有影子，他们都是一团魂火而已。

再者，眼前不过一目所及之地，东边日出，西边下雨，中间挂着一道彩虹，几个孩子在彩虹下踢球。再看后面屋舍上方的天色却已经完全暗下来，深蓝的苍穹之中挂满碎冰般的星子，戴花的画皮鬼坐在高高的妆楼上，看着眼前画上不同妆容的面皮，托腮犹豫的样子仿佛是在苦恼不知该戴哪一副去见情郎——

孟夜来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掉进了不可思议的梦里，又诡异，又优美的一场梦。

此处的造境者随心所欲，袖手一挥，便造就这逸景。

她实在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讶异神情。

——“啊啾！”小白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

过于响亮，孟夜来梦醒了。

刚才的辣劲儿终于过去了，小白揉了揉鼻子，看着孟夜来脸上的惊艳，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笑嘻嘻地道：“怎么，惊讶了？你是不是以为，鬼界是遍地的血山火海断肢白骨还有青面獠牙的恶鬼踢着自己的头玩？谣言、都是修士的谣言！”

话音未落，远处一个球嗖的一声飞到孟夜来脚下，远处飘在半空中的小孩们喊道：“大姐姐，帮我们把球踢回来吧！”

孟夜来低头，浮在脚边的是一个骨碌碌的白骨骷髅头。

正在絮絮叨叨做外来人士归化工作的勾魂使小白大人：……

喂，各位居民，打脸能不能来得不要那么快？

小白有点没面子，咳了两声，正准备假装无事发生过地迈过那白骨骷髅球，“……好吧，虽然这里和外面不太一样，但你别害怕……”

他没说完，顿住了。

孟夜来根本没在怕的。

只见身边的青裙少女歪头笑了笑，足尖一点，踩停那滚动的骷髅头。

然后退后两步，脚下生风，一脚踢中那骷髅头。这一脚又准又劲，直接将那骷髅头球送进了远处的风流眼中。①

“好球！”“好耶！”“大姐姐好厉害！”

孟夜来这一脚，不止远处的几条小幽魂欢呼起来，连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笑着鼓掌。

“咻”的一声，只见旁边散落的几截白骨和那个骷髅头聚合成了个人形，一张画皮盖上来，化作个穿鲤鱼莲纹红肚兜的小孩儿。

这小孩落地，也大力欢呼了一声，喝彩声甚是响亮。

一旁的小白喃喃道：“她还真是……入乡随俗啊……”

一个生魂，进了鬼界的结界，明知身边都是幽魂鬼怪，她还在这里踢球啊她！

转念一想，小白又美滋滋。当初不正是自己看中她拳打水鬼的那股子生猛劲儿才选她祭厉的么？说到底，还是自己眼光好吖！

“小白哥哥……”这肚兜小孩叫了小白一声，忽然像是认出她来了似的，喜道：“咦，女修姐姐！是你啊！”

孟夜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凭着这小孩细细的声音也认出他来了，“你是那天的小骷髅头？”

就是那天把她绊倒送进一个无名地的小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