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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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星辰如此夜，小白自然不是为了两只小鬼打架的事前来主持公道的。

红毛的舅爷，也就是城隍皂隶，唤作赤雄，按照夜叉族的寿数来算，其实也是个年轻鬼。

赤雄擦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声道：“小白大人，可是此人盗了屠幽莲和赤瘴草？”

今日抢着带勾魂使来此地，本是为了发现鬼域莲草的气息来讨功劳的，没想到差点被家中不争气的后辈拖累，要不是夜叉天生无汗，赤雄身上的皂衣都要被冷汗浸湿完了。

白衣少年蹲在孟氏老夫妻的墓前，几样散乱的祭品已经归于原处，上面似有似无的萦绕着修士的微弱灵气和赤瘴草的阴气。

小白看了赤雄一眼，声音稚嫩，语气悠然，“你抖什么？你处城隍所报属实，此人非但偷入过九幽鬼域，还是个修仙的。”

用凡世的话说，修仙界是以斩煞屠鬼发家的。斩邪灵、屠恶鬼，维护凡世正道，这本无错。

凡人有好坏之分，鬼怪亦有好鬼坏鬼之分，问题就在于如今的修士不分好坏，但遇鬼怪，便杀。

宁杀错，不放过。

所以以牙还牙，以眼报眼，若是仙门中人偷渡进鬼域，处置的法子也简单，杀了，或是扔进枉死城。

可再一探祭品上的气息，小白脸上露出了一点轻蔑神色，“只是……”

“只是什么？”

赤雄忍不住接道。

“这祭品上的灵气极其微弱，不看也知道，它的主人修为低微，废物一个，没这个本事一个人进鬼域。莲草的气息又都在这人身上……应该是被同门下了转引符。”

小白冷哼一声道：“仙门不是自诩正道吗？牺牲同门倒是顺手。”

在北境鬼域，屠幽莲和赤瘴草虽然称不上遍地都是，但是稍微用心寻一寻，也不难得。但是这两者之所以名贵稀有，便在于，莫说是寻常人，就是寻常的仙门弟子不敢轻易进入鬼域结界。

传说中，鬼域中妖魅横生，精怪肆虐，即便是能够进去又安全出来的人，也会被阴气标记，厉鬼便会循着这股阴气前来勾魂。

于是便有修士想出了一损招，先进去取得自己想要之物，再偷偷用转引符箓将这股阴气转移到别人身上，让他人来承受这股阴气，要勾也是勾别人的魂，自己便安全了。

这种无聊的谣言让小白很生气，心道：“简直放屁，一派胡言。”

首先，厉鬼那叫缠身，勾魂使这叫渡引，就像搞盗斗和搞金石研究的，一个邪，一个正，能一样吗？连这个都分不清就瞎造谣。

其次，他们勾魂使有那么闲吗，凡是进过鬼域的人都去勾魂？阴司人手要是有这么多，还用得着点化黄纸无常和从凡世招生人来干活么？

但关键是，这谣言倒是很多人信，还出口转内销，不仅人信，连鬼也信了。

那城隍夜叉便是信了这传闻，探到赤瘴草的气息，见小白在附近巡查，才煞有介事地将他带来此地调查赤瘴草一事，企图邀功。

本来就是可来可不来、可管可不管的事情，小白琢磨，若是能捉住那几个乱闯鬼域的仙门弟子，以示警戒威慑，倒也不错。

可若只是去捉那被人转引了阴气的倒霉鬼，未免浪费时间。

外表十分童真的勾魂使大人耐性也很差，无所获，本欲离去。

觑眼间，不防看见那份被严秀才吃过又被红毛夜叉抢去的吃食，再次蹲下，细细打量，“这份祭品，倒是……”

赤雄见小白的圆脸突然凝重，也慌忙跟着蹲下，咽了咽口水，赶忙接问道：“小白大人，倒是什么！”

只见小白深吸一口气，稚嫩的圆脸上泛起一阵陶醉的感慨，幽幽道：“倒是很香。只可惜，被碰过了。”

……

“被碰过了”不仅是指被那红毛夜叉染指了，更是说这些祭品已经被严秀才享用过了。

鬼神进食，与生人不同，享用的是“馨香”，也就是食物的精气和香味。香味越浓，越能吸引鬼神。

小白不吃被别的鬼碰过的祭品，实则是和有洁癖的人不吃别人吃过的食物是一个道理。

夜叉顺着小白的话转念一想，这才发觉，自己也一直在咽口水啊——这祭品，的确香，异常的香。

一般来说，幽魂的五感要比活着的时候弱不少，哪怕再重的气味，鬼闻起来也不会有特别浓烈的感觉，尝起来的味道也淡不少。

由是，人间再香的饭食送到鬼神嘴边，味道也就麻麻。不过谁家祖宗会计较那么多呢，能吃饱已经强过大多数幽魂了……

怎的这份祭品闻起来就香得这么质朴这么踏实……让鬼都忍不住咽口水。

正想着，身边的白衣少年已经站起来，循着味道，飘飘然往丰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