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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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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林里的空气被充沛的水分浸泡得潮湿而沉重,时间被语言的魔力捕获,变得无比的缓慢凝滞。在漫长到接近永恒的那几秒里,翻卷着不规则雪白水花的深绿河流是唯一活着的存在。

斯内普看不到奥罗拉的表情,但是她语气里饱含的真实却不容置疑,还有那种细微到深刻的虚无低落感。

有清透的水珠从头顶的银杉叶子上滴坠下来,那是隔夜的露水在叶面上逐渐团积沉淀直到无法承受的结果。它们碎散在依附于树干的寄生植物枝叶上,挥洒开短暂的微亮光芒。

斯拉格霍恩似乎没觉得奥罗拉的话有什么不对,毕竟他所认识的莉莉·波特绝对是个能够让许多女孩都羡慕嫉妒的存在:“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你很难再看到像她那么优秀的女巫了。”

“可惜她被伏地魔杀死了。”奥罗拉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说出来的话透着种微妙的凉缓。她直视着斯拉格霍恩突然苍白起来的脸孔,神情依旧温和:“怎么了吗,教授?”

“不要提那个名字!”斯拉格霍恩有些慌乱地说到,他声音中故意加重的严厉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点苍白无力。奥罗拉抱歉地点点头:“对不起教授,我没想到您的反应也会这么大。”

斯拉格霍恩古怪地看着她,似乎有点迷茫又非常谨慎,他一涉及到任何关于黑魔王的话题都会这样:“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吗?你周围的同学也没有告诉过你?”

“我想没有同学会在无聊的时候讨论这个人的,教授。”奥罗拉轻快地笑了笑,“至于其他人,我的父亲您是知道的,他也是因为这个人死的。而莱姆斯和西里斯并不忌讳他的名字,所以我没什么不能提的感觉。”

这话确实是真的,奥罗拉对魔法世界所有的认知起源都来自西里斯他们。而他们也没有刻意给奥罗拉灌输过不能提这个名字的意识,直到她来了霍格沃茨。对于这个现象,奥罗拉还好奇地问过几次,无一例外都收获了来自其他小獾的一打惊恐眼神和解释。从那以后起,她就入乡随俗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喊他“神秘人”了。

“你该有才是!”斯拉格霍恩有点气喘地回答,“以后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了。”奥罗拉乖巧地顺从了对方的要求,继续问,“我听说您也曾经是他的教授对吗?”

斯拉格霍恩僵硬了一下,沉默地犹豫着,最后说到:“是。那时候他还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可以说是完美。谁能想到……”说到这里的时候,奥罗拉注意到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

“谁都不会想到的,教授。”她看着对方,试着主动引导话题,“只能说是他违背了您的信任,就是这样。您还教过许多其他优秀的学生,比如我父亲,还有您刚刚提到的……波特夫人。”

这个名字像一颗裹着碎冰的生涩橄榄一样,她要指挥舌头去流畅地捋平它实在有些困难,稍不注意就满嘴鲜血。

停顿了一下后,奥罗拉在斯拉格霍恩慢慢好转的脸色中接着说到:“我想,如果您早就知道他会是后来的那个样子,您一定会阻止他的对吗?”

“这是当然。”斯拉格霍恩的声调听起来有点虚浮的偏高,甚至带了些压制不下去的尖利感,很不正常。他的眼神躲闪着奥罗拉的目光,落在河岸边的一丛灯笼草上,拇指用力地抚摸着他外套上的扣子:“刚刚说到西里斯他们两个,他们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他们就在霍格莫德。”奥罗拉说,“西里斯还是不打算回布莱克家里去。雷古勒斯偶尔会过来一趟,当然,基本都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了他才来。”

斯拉格霍恩意味不明地哼哧了一声,听起来很紧张:“我还以为雷古勒斯那孩子帮他翻案以后,他们两兄弟的关系会好很多。”奥罗拉伸手把发丝别在耳后,笑容浅淡:“西里斯是这个性格而已。他们俩对于血统的信念相左,偏偏还都一样的固执。不过这次西里斯受到的冲击也挺大的了,就是短时间要他变得多温和还是不可能的。”

“冲击?”他眨眨眼。

奥罗拉刻意地提醒到:“对啊。因为他一直都不知道雷古勒斯的观念早就已经转变了,直到雷古勒斯加入了凤凰社。而且在那之前,雷古勒斯还曾经失忆过一段时间,因为他发现神秘人在制作魂器,并且还找到了其中的一个,代价惨重。”

斯内普发现奥罗拉其实学得很快,他曾经告诉过她,朝斯拉格霍恩套话的时候绝对不能显得太过故意,因为他的戒备心很重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如果他要改变话题那就跟着他说,绝对不要去抵触他,只要巧妙地又把方向引回来就是了。

那时候奥罗拉只是轻微皱着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现在看来,她运用得不错。

“是吗……”

“是这样。雷古勒斯在凤凰社接替的是我父亲的工作,所以我知道。他和其他人现在在找神秘人的其他魂器。”

“这些又是谁告诉你的?”

“莱姆斯他们,先生。我周末一有空就会去霍格莫德找他们。”

“然后他们就跟你说这些?”斯拉格霍恩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依旧没有去看奥罗拉,“你听着不害怕吗?”

“完全不。”奥罗拉回答,“真要说起来的话,我其实很感谢他们。”

“感谢?”

“因为他们让我知道了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让我知道他离开我是有原因的。”她说,语气淡然而坚定,“而西里斯他们现在在做的事,就是为了让我的父亲,以及其他人的牺牲变得有意义。我理解得对吗,先生?”

“是的,你理解得很对。”他回答得僵涩,手指沿着额头虚空地擦拭了一下,看起来非常不安,“已经很晚了,我得回去了,奥罗拉。”

“再见。”她礼貌地朝对方道了别,没有挽留。

看着斯拉格霍恩已经消失在森林里的灰绿树影和雾气里后,奥罗拉叹了口气,让自己躺在粗壮的树干上。垂散的金发悬在水面上,像云缝里渗落出的脆弱光线,晃晃悠悠的明亮。

斯内普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你基本上已经做到了。”

奥罗拉翻身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后才说到:“您都听到了?”

包括她说她羡慕莉莉的那句?

河流的喧嚣填补着两个人之间的沉默空白。斯内普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只是冷静地评价着她刚刚的做法:“他愿意顺着你的话说出他对黑魔王学生时代的看法,说明你在某些时刻已经让他动摇了。刚刚的表现不错,菲尔德。”

“谢谢您。”奥罗拉不太确定地道谢着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和斯拉格霍恩斗智斗勇得太久,她现在很习惯性地会揣摩对方的语气和反应。比如斯内普并没有回答她提出的问题,但是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说明,他无法回答,所以只能像斯拉格霍恩一样转移话题。

这么说起来,斯莱特林们好像在某些地方的确有着很明显的共同点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答?

听没听到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尴尬的事。

“所以……您确实都听到了?”她试探性地问。斯内普微微拧着眉毛盯着她,苍白的脸孔在阴暗的森林底色下如此显眼,用一种冰凉的语气毫无起伏地反问:“有什么我不能听到的吗?”

奥罗拉的眼神在镜片后面瑟缩了一下,伸手拎起草甸上的挎包:“……没有。”她招呼着魔法生物们钻进去,从树上跳下来和斯内普道了别,离开得和斯拉格霍恩一样快。

在森林重新归于空旷静谧的时候,斯内普忽然想起奥罗拉朝斯拉格霍恩撒的一个谎。她说她还没有学会守护神咒,但是他能看出来那是谎言。

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守护神。

守护神都是灵魂的反应,是巫师们所爱上的人的镜像投影。

有一种很荒诞但又清晰的联系在斯内普的思维里逐渐成型,它把自己之前想不明白的和刚刚发生的全都串联了起来,形成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解释。

除了这个念头本身就很谬妄以外,一切都那么完美。

……

奥罗拉拿着梅兰妮的信从餐厅里一路跑出来,径直奔向地下室,想将信纸上的内容告诉斯内普。

然而她刚顺着大理石楼梯跑下来,就看到一群人正围在赫奇帕奇宿舍的方向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很快,庞弗雷夫人和阿曼达就抱着两个学生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奥罗拉连忙给她们让开了路,好奇地看了一眼确认是两个格兰芬多以后,朝旁边的布拉德利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他们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晕了还是怎么着。”布拉德利耸耸肩,“据说有人听到他们俩的惨叫声了,跑过去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吓晕了?”奥罗拉重复一遍,又问,“在哪儿?”布拉德利伸手朝赫奇帕奇宿舍所在的走廊漆黑尽头一指,“那儿。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什么了,我觉得是皮皮鬼干的好事,你认为呢?”

那个地方,是赫尔加房间的方向,换句话说,也是斯莱特林的密室所在的方向。

奥罗拉顿时觉得整个人从头顶冷到了脚底,“你确定他们还好吗?”“庞弗雷夫人说他们只是晕过去了,应该还好吧。”布拉德利挠挠头回答。

“这样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好的,下次见。”

“下次见。”

奥罗拉飞快回到宿舍打开抽屉,果不其然发现萨拉查的日记已经不在里面了。她脸色奇差地去厨房找到了正在打盹的小精灵艾达拉。把她晃醒以后,奥罗拉压低声音紧张地问:“艾达拉,斯莱特林先生的日记去哪儿了?”

艾达拉揉揉眼睛,朝奥罗拉弯了下腰,回答:“主人在密室里喂阿比斯,奥罗拉小姐要去看看他们吗?”

“请带我过去吧,拜托了。”

一声清脆的响指后,奥罗拉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在满眼幽冷暗绿的密室里了。门开着,奥罗拉能一眼望到赫尔加房间里的一些陈设,比如桌子和梳妆台的一角。

她走进去,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他穿着一件几乎拖到地上的墨绿色长袍,深沉的色彩浓稠到接近夜空那样的漆黑,边缘滚着精细简练的银边。有绿色的魔法光纹从他手里散发出来,墙上的裂缝正在飞快被修复,洞口重新被填平。

有一只鳞片光滑坚硬的象鼻穿山甲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像是死了那样。

“主人。”艾达拉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

老实说,奥罗拉被眼前这个人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进错了房间,低声道了个歉准备掉头调走。然而下一秒,一个非常熟悉的冰冷嗓音拉住了她的步子:“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任何人再敢跑到这里来,我一定会杀了他们。对吗?”

奥罗拉的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下,然后转过去,看着同样转过身来的对方。

她感觉更恐惧了,忍不住开始后退,甚至想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魔杖。

眼前的这个人非常年轻,看起来比奥罗拉大不了多少,最多十七八岁。他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束着,零星垂落几缕在他肩膀上。过分病态的苍白肤色在暖调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隐约的类似幽灵那样的半透明,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阳光那样,他说话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下颌习惯性地朝上抬,看起来非常不耐烦而且极为傲慢。

这个人让奥罗拉想起了西里斯和里德尔,因为他们的脸孔都有一种尖锐到让人觉得刺痛的美感。区别是西里斯给人的感觉是野性难驯,而面前的这个人则和里德尔非常接近,都一样的阴森冷酷,光是看着都感觉汗毛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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