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严谨谨回到宿舍, 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陈渊带着一身低气压从外面冲了进来,然后扑倒在床上, 愤恨的在床上用力捶了两拳,捶的床板砰砰响, 两条长腿还在空中狠狠的蹬了两下。
严谨谨看的目瞪口呆:“你干嘛去了陈渊?怎么了?”
陈渊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 他快被谢佳音气死了!
什么家人,什么姐姐。
谁稀罕要当她的家人, 当她弟弟?
想到谢佳音在值班室里拉着他的手, 满脸柔情的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就堵得慌, 把脸更用力的往枕头里压,试图把那股憋了一路的强烈泪意给压回去。
可压的再用力,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枕头上慢慢都被濡湿了。
陈渊双手死死抓着枕头的边角,把呜咽堵在喉咙里,满腔的憋屈郁闷、委屈难受。
他居然又因为谢佳音哭了!
他这辈子就哭过两次。
一次是谢佳音不告而别。
一次就是现在。
两次都是因为谢佳音。
她凭什么啊!
他为什么偏偏就是要喜欢她?!
*
陈渊对谢佳音是一见钟情。
在谢佳音的视角里, 她第一次见陈渊是在陈渊的家里。
可在陈渊的视角里, 他第一次见谢佳音, 却不是在自己家里, 而是在那天回家的公交车上。
那时候他十三岁, 还是个初中生, 放学以后跟同学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两人找了个公交车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来就开始玩手机。
公交车过了两个站, 摇摇晃晃的到了一中的站点。
一群一中的高中生从公交车前门乌泱泱的涌上来,很快就塞满了整辆公交车。
谢佳音就跟着人群,慢慢走到了后门这, 握住后门边上的竖杆,站定了。
陈渊头都没抬一下,低着头玩手机,坐在他旁边的同学小声叫他,声音有点激动:“陈渊,你看,前面有个美女!”
他没搭理,同学还用手肘撞了撞他。
他皱着眉,满不耐烦的抬起头,然后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谢佳音。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穿的什么衣服,是一中的校服,短袖白衬衫,下面是黑色的百褶裙,露出纤细白皙的四肢。
她脚上穿了一双看着被刷过很多次的旧帆布鞋,规规矩矩的背着一个蓝色书包,头发很长,乌黑茂密,随意的拢在耳后,衬得她的侧脸冷玉一样的莹白。
她抓着竖杆站在那里,也不玩手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淡淡的看着车门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在过桥的时候,窗外的晚霞光透进来,在她清淡的脸上晕开,好看极了。
他偷偷看了许久。
心跳比平时略快一些。
那时候,年少的他不知道那是喜欢。
他们在同一站下车,他跟着她,发现他们居然同路,心悸动的厉害。
可走着走着,却发现她居然走进了他家。
他踌躇了半天才进家门。
家里新来的保姆阿姨向他介绍,那是她的女儿,叫谢佳音。
谢佳音礼貌的跟他点点头,说你好。
十三岁的少年,很爱装酷,心跳的再厉害,脸上就越是要表现的漠不关心,冷漠的打一声招呼就上了楼,到了房间才露出慌张来,坐立不安,脑子里全是想着要怎么才能自然的下楼。
可等他真的下楼的时候,却发现谢佳音已经走了。
后来,谢佳音常常会来他家。
有一次在公交车上偶遇到了,她还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心里紧张,但脸上还是强装淡定。
再后来。
谢佳音的妈妈突然就成了他的后妈。
他用了最激烈的手段来反对都没有成功。
谢佳音还是成了他名义上的姐姐,住进了他的家里,开始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谢佳音对他很好,对他很温柔,他见过她在学校的样子,也听同学议论过她,说她在学校有很多人喜欢她,很多人追她,但是她都表现的很冷淡。
他也拉着同学去过一中,见过她在学校的样子,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冷淡疏离。
在他面前,她却一直很温柔。
可她越对他好,他就越痛苦,越想离她越远越好,他用最刻薄的话最恶劣的态度伤害她。
他见过她偷偷抽烟的样子,他故意说他讨厌烟味,她就再也没有抽过烟。
可是她对他的好,就像是鸦片,他又抗拒又上瘾,越上瘾,就越抗拒,可再怎么抗拒,却还是越陷越深。
他甚至有点恨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他恨她的毫无所觉,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不争气,她只是稍微靠近自己一点,心跳就会不争气的狂跳。
他也尝试过要真的把她当成姐姐。
直到他有一次他心血来潮,放学后去学校找谢佳音。
看到谢佳音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从校门口走出来,两人边说边笑。
谢佳音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男生的身上,根本没有看到就站在不远处的他,她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那么开朗的笑过。
那是陈渊第一次尝到被嫉妒啃食心脏的滋味。
那天原本谢佳音答应他回家的时候给他买蛋糕,她也忘了,他借着这个借口,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其实不过是用来宣泄自己无处发泄的嫉妒和不安。
从那天开始,他彻底明白了,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把谢佳音当成姐姐。
他从来没有那么急切的想要快点长大,现在的他想不出办法,但是长大以后的他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可是还没有等他长大,谢佳音就消失了。
连一句话,一条信息都没有给他留下。
他给她发了无数条信息。
□□、微信、短信。
妄想着她有一天能看到,会回复。
他发了疯似的找她。
找遍她所有的同学、认识她的人,可是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开始留意每一个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人,放学以后坐从来没有坐过的公交车线路,想象着她会突然从前面的车门上来,想象着他们的“偶遇”,想象着她会有多惊讶,而他要说写什么。
然后经历无数次的想象破灭。
他甚至开始祈祷,如果让她回来,他不会再痴心妄想了,他可以真的把她当成姐姐,只要他还能看见她。
也偶尔会在人群里看到和她相似的人,背影、侧脸,只要有一点相似,他都会忍不住心脏狂跳,然后激动的跑上去确认,滚烫激动的心脏一次又一次的被冷却。
所以那天他在不经意间看见坐在值班室里的谢佳音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不过是此前发生过的无数次的“认错”。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浑身都僵硬了,血液逆流,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剧烈的拍打着心脏,心脏又酸又胀还带着隐隐的痛感,哪怕她戴着眼镜,还低着头,气质也成熟了许多,他也无比确信,她就是谢佳音。
他在心里原谅了她一次又一次,可是她没有回来。
于是他决定恨她。
结果她就这么轻易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恨她的。
他当然有理由恨她。
可是他恨不起来,哪怕他再怎么试图告诉自己,她根本不值得他原谅,可是他的内心却还是自作主张的原谅了她。
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么轻易的原谅了她,也无法接受,于是他总是忍不住用恶劣的态度和语气来隐藏自己。
就像少年时期隐藏自己的心事一样。
·
陈渊把自己闷在枕头里,闷着闷着突然僵住。
现在的他跟那个时候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幼稚,一样的冲动,一样只会在谢佳音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坏的一面。
他刚才甚至还在她面前把橙子砸了,她会不会被吓到?
陈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严谨谨吓了一跳,扭头一看,顿时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渊,惊愕地说:“陈渊你、你哭啦?”
陈渊一张白皙的脸在枕头里捂的微微发红,眼圈也红红的,眼睛周边还糊了一圈湿泞的眼泪,一看就是哭了。
严谨谨都吓住了:“陈渊,发生什么事了?”
他见过陈渊发脾气,也见过他不高兴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但是他从没见过陈渊哭。
陈渊没说话,猛地起身,去浴室了。
严谨谨连忙跟了上去,站在浴室外面担心的问道:“陈渊?你没事吧?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