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修）

她吃饭的时候，大家凑在一起聊会考的事情，有人提了句中考，紧跟着就有人提到了徐正清。

简幸握着卷饼的动作一顿，嘴巴咀嚼，却一口没往下咽。

她注意力全在徐正清中考这个话题上，只是林佳立刻说：“哎呀，别讨论这个了，老黄历了都，怎么那么好奇。”

其他人讪讪闭嘴。

饭后，林佳拉着简幸去厕所，洗手的时候，简幸随口问：“当初班长缺考的是哪一科啊？”

林佳对简幸没那么多防备，如实说：“物理，缺考也能进过渡班，牛逼吧。”

物理。

简幸手还是水龙头下，十二月了，水有点凉，冲在肌肤上没一会儿就染了一层红。

她的物理，中考的时候属于超常发挥。

所以才顺利地进了过渡班。

水更凉了。

风一吹，简直要把肌肤一寸一寸地冻住。

“不嫌凉啊？”林佳随手把水龙头拧上。

简幸眨了眨眼睛，一点点抚掉手上的水珠。

她擦个半干就把手装进兜里，每一根手指都冰凉，怎么也暖不热一样。

往回走的时候，走廊已经很空了，天沉下来，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

头顶没什么星星，也没有月亮。

仅有的光全是教室里的。

简幸沿着护栏边缘走，恰好走到光的边缘处。

她低声问林佳：“你知道他为什么缺考吗？”

林佳说：“好像是他妈妈开车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没什么事情，当时站起来拍拍灰就走了，但他妈妈有点低血糖，再加上惊吓，晕了，就去医院了，没赶上考试。”

简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踩在最昏暗的地方。

不知谁在大冬天扫地洒了水，边缘融了灰尘湿漉漉的，像泥沼。

她低声“哦”了一声，“好可惜哦。”

“是啊，很可惜的，”林佳说，“要不然他就是宏志部的部草啦，哪里还轮得到我们沾光啊。”

是啊。

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她的世界里，遇到他呢。

晚上放学，简幸没着急回家。

她坐在座位上，看着班里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感受着周围一寸一寸安静下来。

她微微向后靠在后排桌子上，偏头，目光落在徐正清的桌子上。

他的桌子并不整洁，试卷一大堆，但是简幸记得他每次课前找试卷都是随手一抓就能找到。

他的世界里，好像有他独一份的守则。

她进不去，也看不到。

可她扰乱过他的秩序。

她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她而死。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周围更安静了，只有风的声音，简幸关了教室的灯，锁门。

走廊只有三班的灯亮着，简幸走过去，扭头看到班里只有许璐一个人。

她埋头，看上去很认真。

好像人人都有方向。

她本以为，她也有的。

走出学校，快到爱七七的时候，简幸看到徐正清和陈博予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头看手机。

没一会儿陈博予起哄了一声，徐正清笑着把手机抢回去。

即便天幕已经拉下，少年眼里也亮如星海。

简幸看着，第一次没有借机走他走过的路，而是从马路的另外一侧离开了。

回到家，简茹还没回家。

这半年，简茹越来越忙，忙到没有时间管简幸。

简幸趴在书桌上发呆，没一会儿，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喂，简幸啊。”是吕诚。

简幸低低“嗯”了一声，她看着抽屉里的纸飞机，唤了一声：“爸。”

吕诚问：“怎么了？”

简幸张了张嘴，开不了口。

头忽然有点疼，简幸头趴在了手背上，她闭着眼睛，忍下脑子里那根一直在紧了又紧的弦带来的阵痛。

好久，她才问一声：“你这些年，心里难受吗？”

吕诚沉默了一瞬，问：“什么？”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简幸声音闷了起来，她鼻音很重，说：“爸，我有点难受。”

吕诚焦急起来，“你怎么了？你妈又骂你了吗？”

简幸闭着眼摇头，摇头的时候眼泪甩出来。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说：“爸，当初在医院，我听到了。”

吕诚再次沉默。

简幸继续说：“我听到妈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因为我要上学。”

“可是你知道吗，我宁愿不上这个学，”她说，“哪怕没有这些，我也可以好好学习。”

“我也可以有一切，哪怕慢一点。”

“明明，明明本来我是可以的。”

可现在，每一份回报，她都要算计其中有几分是真的属于她的。

“简幸，”吕诚又沉默了很久，才说，“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简幸所有想说的话，戛然而止。

她趴在手上，手却脱了力。

浑身都是。

无力。

“你现在觉得难，以后就不会那么觉得了，”吕诚说，“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我也知道你妈这样做不对，但是有些事情，它本身就很难界定黑白是非。”

“今年的痛苦难处，也许到了明年，就没那么严重了。”

不是的。

痛苦就是痛苦。

痛苦没有等级，没有今年明年之分，没有儿时长大之别。

可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