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演播馆侧幕台阶旁，负责这次周年庆的节目编导正和杨继沟通着，尽管杨继几个人一再表示，如果节目有哪里不合适愿意配合调整，甚至透露出了对这场演出价格上，也愿意尽量让步，但对方明显就是“万金油”属性，应承的话“好好好是是是”，就是始终不给个准确讯息，只是说让他们回去等电话通知。
楚杭站在叶天身后，全程不发表任何意见，听着对方来来回回推诿扯皮，漂亮精致的眉眼在灯影暗处显得格外凛然清寒。
“不用等了，这节目不错，直接上了。”
忽然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众人闻声转身，刚才还虚与委蛇的节目编导立刻小跑过去，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周总”。
周齐无所谓地点了下头，走过来，就站在楚杭身边，又微笑道：“我们做文创的企业，京剧串烧这种节目最能突出企业特色和文化，所以，各位看，节目顺序上，是想开场还是压轴？”
这两句话刚出口，不仅节目编导，就连楚杭几个人都着实愣了愣。
说什么节目属性契合的……就算是这样，但是这场周年庆上一溜烟的明星大腕，当红流量都能请尽请，无论如何，不管是开场还是压轴，都且轮不上他们这个靠人情关系临时找来的民间戏班子。
杨继在错愕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旁边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师弟师妹，喃喃道：“我们……听节目组安排，都可以的。”
楚杭垂下眼睫，不自觉地微微蹙眉。
“那好，等明天最终节目单定下来，我让工作人员发你们一份，那现在……”周齐说着，慢慢将实现转移到楚杭身上，脸上的笑意加深，笑道，“我这有个不情之请，还得劳烦这位小先生帮个忙。”
楚杭抬起眼睛，目光平静又淡然：“客气了，您说。”
周齐哈哈一笑，语气热络不少：“我有几个戏迷朋友，都是资深票友，晚上有个聚会，不知道小先生愿不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去露个面？”
周齐原本的如意算盘打得精细，本以为直接定下他们的节目，出场顺序和演出酬劳上再拿出诚意和态度，那就算是看情看脸的，今晚的这场酒局，这位清冷漂亮的小先生也不会拒绝，谁料，话音刚落，还未等楚杭有所表示，他同行的师哥师姐倒是先警觉起来。
杨乐平时在家里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对楚杭这个小师弟上心的很，听这位周总这样一说，两道秀气的柳叶眉一皱，立刻拔高了音量：“聚会，什么聚会？我家小师弟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和您这种身价过亿的‘总’恐怕聚不到一起去吧？”
杨继也沉声道：“第一次见面，周总愿意定下我们的节目，我代表戏班表示感谢，但是如果因为这件事……总之，我们师弟不掺和乱七八糟的局，您要是另有所图，那——节目单也甭发了，就当我们今天没来过，我是班主，这事我说了就算。”
“哎哎哎，这是哪的话，怎么就乱七八糟了？”周齐哭笑不得，虽说他确实是“受人之托”，而这帮狐朋狗友的公子哥们私下里确实也没个正形，但是这少班主一顶明晃晃的“潜规则”大帽压下来，还是多少有些夸张，不应该——至少，不至于。
“就是几个朋友。”周齐心里免不了开始打鼓，但脸上却始终维持着周正的笑容，“嗐，实话说了吧，这几位朋友都是之前在章老爷子寿宴上，看过您几位唱戏的主，今儿听说各位在我这，说什么都要再领略一番‘三清园’当家花衫的风采，这才托我来做个说客，说一定把人带到。”
周齐说着又转向楚杭，显出几分为难之意来：“我刚才海口都夸下了，要是您不去，我可就有点没面儿了啊，怎么样，您考虑考虑？”
楚杭依旧是刚才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听他说了这么多，称呼甚至从“你”变成了“您”，但神色却没有什么改变，他目光凝定平和地看了周齐几秒，忽然轻声问了一句：“是谁让您带我过去的？”
周齐一愣，心说这小美人心思倒是细得很，直击重点啊。
“就……咳……”周齐尽量看上去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保持自然，含糊道，“就是那谁……人挺多的，去了就知道了。”
楚杭目光不错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清亮逼人，而就在周齐渐渐要顶不住这样纯粹的目光审视之际，他忽然弯了下眼角，笑容乍现，宛若霜雪消融。
楚杭说：“好啊。”
周齐顿时内心长叹一声。
杨继杨乐一听他答应了，立刻炸毛，就连叶天都试图阻止，但楚杭心中已有了大概猜想，只是轻声劝慰了一句：“没关系师哥，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
他看着温顺乖觉，实际上骨子里比谁都倔，哪怕语气始终温软，但只要楚杭这样说了，便是任旁人谁劝都没用了，无奈之际，杨继只好重重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低声说：“自己小心，有事随时给师哥打电话，到了地方群里发个定位，晚了师哥去接你。”
“好。”楚杭点头，答应得很乖。
从演播馆出来已经八点多，室外早已是一片月夜蝉鸣，星光漫天。
楚杭在师哥师姐们的注视下坐上周齐的车，刚刚系好安全带，车子还未启动，副驾驶的车窗便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周齐降下车窗，楚杭在后排座位偏头看过去，只见今天在演播馆后台看见的那位当红新晋影后正笑意盈盈地站在车门外，脸上没有了口罩的遮挡，精致的五官越发明艳照人。
周齐并不与她见外，直接笑道：“哟，我以为你坐助理的车先过去了，怎么还没走？”
桑晴无所谓地摊开手，耸耸肩，口吻随意道：“坐助理的车有被狗仔盯梢的风险啊，我懒得跟他们绕，所以提前出来了一会儿，在停车场等你呢，周总让我搭个顺风车？”
说完视线不经意一扫，才发现后排坐着的楚杭，桑晴话音一顿，脸上旋即绽开明媚笑意：“哟，车上有人啊？那是不是不方便？”
她话中意有所指，明眼人俱都听出得出来，周齐却只觉得头大：“姑奶奶您可饶了我吧，这人可是——”
话说到这猛地收音，周齐额前冷汗都要下来了。
夭寿了，这两人，一个是陆越岩之前的绯闻对象，一个是他指名道姓今晚要出席的“神秘嘉宾”——好嘛，这叫什么？山不转水转，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周齐暗自揣度着，桑晴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门一关，系上安全带后转头向后，歪头打量楚杭几眼，笑容依旧灿烂：“你好，我是桑晴……呃，你应该知道我的吧？”
楚杭靠在椅背上，轻轻颔首，礼貌地回答：“你好，我知道的。”
小影后听他这样讲，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车子开动，前排位置上，周齐和桑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楚杭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的暗纹，将头转向车窗。
视线抛远，道路两旁的路灯光影在他眼底凝结成一道璀璨的流光，映照着一双水润眼眸愈发清亮潮湿，车子驶上快速路，车速瞬时提了档，楚杭暴露在光影中的侧脸更加苍白，他忍住胃中翻涌的不适感，闭上眼睛，试图想写什么别的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毕竟不知道路程有多远，他怕半途忍不住会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