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清晨,陆氏集团会议室。
董事会成员各个面色凝重，坐在会议桌首位的陆致向眉心紧锁，旁边的秘书助理大气不敢出,连给诸位大佬端咖啡的手都是强忍着不打哆嗦而已。
半晌，陆致向冷声问：“越岩，你什么意思？”
陆越岩坐在长桌一侧，黑色衬衫的领扣解开一颗，冷峻气场中带着几分萧杀清肃之意，同样面沉如水：“没什么意思,主干路上好好开着车都能差点被撞飞，我能有什么意思？”
他这话表面上是回答陆致向,但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一桌之隔的陆域。
那道视线明明不重，却若有实质一般，轻飘飘地压下来，带着莫名的压力，陆域对上陆越岩的眼睛,瞳孔有刹那间微缩,而下一秒就移开了目光。
陆越岩低声冷笑。
“这件事无论是意外，还是你口中所说的蓄谋,都应该交给警察去处理。”陆致向缓缓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对于你提出的内部调查,持保留意见。”
“那就是不同意了？”陆越岩微微坐直了身体,嘴角带笑，但眸光冰凉，“二叔，你这未免有偏袒的意思了。”
“胡闹！”陆致向一掌拍在会议桌上,力道之大，手边的咖啡杯都跟着晃了晃，半杯咖啡泼出来，直接洒到了他的手背上，但陆致向却仿佛气极一般，连抽张纸巾擦一下都顾不上了，“我偏袒什么？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陆氏董事会成员，要不就是陆家自己人，我偏袒谁？！”
陆越岩微微眯起眼睛，口吻悠长地重复了一遍：“自己人……”随即讥讽一笑，音量陡然拔高，“怕的就是有的人打着‘自己人’的旗号，下手更方便容易吧！”
“你放肆！”陆致向这下是真的动了气，脸色铁青，“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信口开河，还有没有一点陆家人的规矩了！我们陆家……”
——我们陆家。
话音陡然收住，陆致向自知失言，脸色微僵，而后重重叹了口气：“越岩，你这段时间太累了，遇事情绪不稳定也能理解，要不然……休息一段时间吧。”
陆越岩倏然抬头，看向陆致向的眼神冰冷刺骨。
会议室中噤若寒蝉，好半天，陆越岩绷直的肩背慢慢放松下来，他将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扔在桌面上，而后缓缓靠上椅背，眼底漫上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休息一段时间？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这是董事会的意思，还是二叔您对内侄的关怀呢？”
“越岩！”陆域瞥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低声不悦道：“陆董既是董事会名誉主席，也是你二叔，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关心你都是应该的！”
陆越岩哼笑一声，眸光恣意而讽刺：“大哥说的有道理，不过要是说起来，陆董是更关心我这个内侄，还是更在意你这个儿子呢？”
这话一问，在场的董事会大佬们脸色各个精彩纷呈，看表情，恨不得自己此时立刻变身成一只“小聋瞎”，也不愿意当面听到这讳莫如深的豪门秘辛，以免沾染麻烦。
“陆越岩！”陆致向果然气急，当着所有董事会成员的面，陆越岩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将陆家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家事”摆上了台面，这样的毫无顾忌，在陆家长辈眼中就是将“有辱门风”四个大字贴在脸上了，半分情面都不留，“看样子仅仅休息一段时间恐怕是不够了，你休个长假，暂行停止一切集团职务吧。”
“嗡”的一声，周围的董事局成员们炸开了锅。
陆越岩漫不经心地抬了下手，打断这喋喋不休的议论声，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扯开领带结：“好，陆董交待的，我照办。”
他站起身，从容不迫地将领带撇到会议桌上，口吻依旧沉着冷静：“我走可以，不过就一件事。”
陆域微微眯起眼睛：“你说。”
陆越岩从西裤口袋拿出一个黑色精巧的卡包，将里面的银行卡一张张抽出来，扔在众人面前：“陆氏的资产我一分钱都不带走，包括我手中的股票份额，集团也可以冻结。”
陆致向变了脸色：“你这是要离开陆家，彻底和陆氏划清界限？！”
陆越岩没理会他，径直说下去：“我在本市的住所不多，西郊一座花园别墅，市中心一套跃层，还有开发区的一幢公寓，钥匙我放办公室，谁想要，随时可以去拿。”
旁边的一位元老级成员有些于心不忍，小声劝道：“陆总……你这又是何必……不过就是、就是停职一段时间而已，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弄成这样啊……”
“早晚的事。”陆越岩语气不变，“毕竟我这一休息，再复职恐怕就遥遥无期了，而我手上的这点东西，早晚是他人囊中之物，既然如此，我何不痛快点自己交出来。”
而且，从来就不是什么一家人。
“但是，只有一件事——”陆越岩深深呼了口气，说，“我在马路上‘碰巧’被撞车没关系，不接受内部调查没问题，现在要我离开陆氏也可以，后续还有多少机关暗藏等着，都无所谓，但是我爷爷……哦，我是说章老爷子，他跟着我这个养孙也没享几年清福，况且老人家年纪大了，谁要是懂了不该动的心思，打了他的主意……”
陆越岩将最后一张卡片扔到桌面上，那是陆氏COO的专属电梯卡，最后一句话，他声中不自觉地带了狠意：“要是有人不长眼，动了不该动的人——我是什么出身想必大家都清楚，烂命一条，不足挂齿，到时候可就别怪我鱼死网破了。”
说完谁也不看，大步走出会议室，只留个别“有心人”暗自冷汗连连。
*
“三清园”今天又招到了一位新人。
说是新人，其实也算是旧相识了。
正午时分，一楼前堂的茶客散尽，上午场的戏也歇了场，后台的演员们正聚在休息间吃工作餐，只听后场化妆间里传来一道男声：“嘿，有管事的没有？”
杨继和叶天对视一眼，连忙放下手中的饭盒，楚杭也随之起身，从休息间里跟了出来。
化妆厅中央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乍一看见楚杭，立刻眉开眼笑，上前问道：“小先生，还记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