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冠之重
透窗而入的阳光,从宇文拔身上移到了一旁。
陷入暗影里的他,依旧对着窗口直立着身子。
他苍白的面颊在暗影里格外的醒目。
一双年轻漂亮的眼中,漏出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落寞。
在他身后,屋中间硕大的书案上,折子堆成了座小山。
所有折子的奏报内容都和赈济灾民有关。
去年这时候常平仓就已经空了,如今户部的钱库也快见底了。
对于战乱引发的灾情,他,也拿不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户部递上来赈济灾民的奏折,只能是堆积在书案上。
堆得多了,看得久了,对奏折里详实的一组组惨绝人寰的数字,他也习以为常,麻木了。
内战三年,近半的国土沦为赤地,西去东往的商道阻绝,八百万丁口锐减三成。
都城大业城内,也到处都是躲避着巡街武侯和坊丁驱逐,被战祸毁家灭业,无家无业的流民乞丐。
无以计数,衣衫褴褛,哀嚎不绝的流民乞丐,就像是这座崭新的雄城生长出来的脓疮。
兵祸连年,民不聊生,西魏国的粮仓,国库又怎能不空了呢?
可是,只要大司马慕容坚还活着一天。
身为西魏国的国主的他,就要继续漠视百姓流离失所,任由国势日渐衰退。
宇文拔对和祖父相交于潜龙之时的外祖父的感情,经历过一番一波三折的变化。
西魏国的市井民间流传有句戏言:铁打的慕容司马,流水的宇文国主。
自祖父宇文雄力压六镇,夺得国主之位起,宇文氏历经了三代,四位国主,大司马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曾几何时,大司马慕容坚,对于西魏国而言。
就是威震四夷的无敌统帅;
就是废寝忘食勤于政务,体恤百姓疾苦的良臣;
就是支撑西魏国煌煌巨厦的顶梁柱。
父王母后在世的时候,年幼时的宇文拔,也便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外祖父。
短短一年之内,先是母后离世,紧接着父王驾崩,小小少年登上了一国之主的王座。
坐在王座上的少年国主蓦然惊觉。
外祖父在朝堂之上很强大,也很尽职;内政外政,治军治民都十分的熟稔。
不知有多少繁杂无序的政事,外祖父都不加思索,一言而决!
相比之下,他这个端坐王位宝座之上的国主,只是一个随声附和,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谨记着父王临终嘱咐,开始肩负起宇文氏传承重担的稚嫩少年国主。
不知该如何和宇文氏的大功臣,大恩人;
父皇母后离世后最至亲的亲人,外祖父;
当朝一等传世国公,熟稔政务的重臣,大司马慕容坚;
君臣相处。
也正是从那一刻。
外祖父曾经的伟岸又亲切的形象,开始在少年国主的心里渐渐变异扭曲。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终究成了堵在心里的一堵高墙。
终于,在某个深夜,辗转难眠时刻;少年早熟的国主宇文拔,苦思冥想,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慕容不亡,宇文难兴!
初遇娇艳的象枝头含苞待放花蕾似的元淑,对小姑娘艳名远扬的美貌,可掌上轻舞的窈窕身姿,心系社稷的少年国主,根本无心留意。
倒是觉得青葱少女娇憨直率的性格,感觉不难摆布。
一个念头立刻便跳了出来,我一定要立刻迎娶她为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