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133.深渊之下

无数泡沫随着成群结队的鱼儿在大海中潜跃起舞，很快便靠近了大旋涡，然而调皮的海豚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翻身在乘客们的惊慌大叫中将泡沫拍打进了庞大涡流，随波逐流渐渐下沉。漂流盘旋之中，众人才发现自己竟能在海中恐高，头顶阳光正在慢慢远去，耳边怒涛阵阵激烈呼啸，向下看去则是望不见尽头的无底深渊，再想回头为时已晚。

大漩涡如同一口深井，将受邀而来的宾客吞入海底，在那光线难以渗透的深海，所有人眼前渐暗由蓝转黑，那一刻，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在天地之间究竟是何等渺小。

壮观，却也叫人惶恐。

直至彻底遁入黑暗，幽闭海洋中终于出现一点微光，随着波澜渐渐扩散。那闪烁着柔和光华的方向似乎就是终点，盘旋泡沫前赴后继融入海底，消失在了他人视野中。

支天炎忱大概是最后一拨下水的好事者，他眯着眼睛却无法看穿光芒里的事物，索性撕开泡沫一头撞向波浪。泡沫应声炸裂，少年也在四溅水花中穿过涡流，不过他没有沉入海中，而是平稳落在了光华闪耀之处。

支天炎忱脚踏实地，微微张口，甚至连呼吸也不是问题，就像在陆地上一样，这就很奇怪了，回头看去，身后升起的一道无形帘幕阻挡了激烈海流，他就是通过水幕落在了光滑的礁石平台上。

一条长长的架空石路直通风格奇异的古老城邦，遥望远方最醒目的是一座被赤红珊瑚丛包围的碧玉宫殿，正是高阁顶端镶嵌的明珠照亮了暗无天日的海底琼楼，源源不断放射出柔和辉光，那即是琼绡宫的所在，追溯源头或许历史还要远过九州先民。

水幕之外波涛汹涌，许多见都没见过的游鱼海兽徘徊四周，触手可及，畅游其中的好奇鲛人也在观望着这群外来者，对地面上的生物来说，蜃楼城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美丽，却又不仅仅是美丽那么简单，与妖族栖息地带来的神秘感相比，如梦似幻的迷人风光倒还在其次。大部分宾客已结伴入城，停留平台上的人们则还没从惊叹中回过神来，又或者只是单纯脚软，渊流之底不比岸上，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不断袭来，脉轮稍弱者就连呼吸都很困难，没多久已有几位高估自己的男士被泡沫送回水都。

支天炎忱的注意力却更多放在脚下洋流，水幕中无数不规则镂空石柱拥簇着一座海底祭坛，散发出去的灵识隐约能察觉到广场底部的巨大海螺，就是它退波辟海吹响震天号角。

又有十数人穿过涡流落脚平台，望着远方蜃楼城大呼小叫起来，他们抹去脸上水花，大多和支天炎忱一样变成了落汤鸡。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个翩翩俊公子，纤尘不染的天蓝色长衫没有沾上半点水渍，可见修为高出旁人不少。

青年生得英俊风流，气度亦是不凡，神庭饱满灵气逼人，与沈无霖那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酒囊饭袋不可相提并论，他展开一柄银色扇子，竟也在关注好几天没打理仪表的邋遢少年，微微一笑，拱手一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同两名随从淡定自若的踏入通道。

可支天炎忱并不认识对方，他摇摇头，正纳闷于这位极有可能技压群雄的小子是哪个家族培养出的优秀继承人，抬头便看到一个蹦蹦跳跳的小丫头。

“磨蹭什么，快跟我来！”

这条凶巴巴的小咸鱼自然是负责接引来宾的使者，巧珊拖着硕大鱼尾在水幕上快速滑行，拉起支天炎忱不由分说就往里跑，一路上没少碎碎念，神气地给陆地上的土包子介绍自己家园。也许是因为鲛人族群繁衍能力低下，又或者是天敌海妖的猖狂和人类的捕猎，蜃楼城不大，却显得很是冷清，远不如水都热闹。

许多鲛人平民远远看着久违的外来者，在这里他们共享所有财产食物，也没有特定居所，经常是伏在贝壳或珊瑚上就能休憩。海底琼楼周围多是气息古老的装饰性建筑物和意义不明的花纹石柱，顺着礁岩堆砌起的甬道，巧珊反复叮嘱几遍某个闯祸精，提醒某几个方位是外人禁地，不许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