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城—2 心灵的毁伤

燕姿整整一晚上没有去过地下室，不打算理睬阿凯。她还在为此生气，算是让他反省的惩罚。

直到第二天，地下室发出震耳欲聋，痛苦的喊叫，像是被困在地狱的恶魔在哀求一个机会救赎。她实在不忍心听到他这么痛苦的声音，那对梵卓族公主也是折磨。因为她爱他。

燕姿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里边一片狼藉，桌椅，书架，茶几乱成一团，让他消磨时间的吸血鬼书籍和影碟扔了满地，液晶电视和音响灯电器全都摔坏了，砸坏了，电线混杂在地板活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蛇在交合。

阿凯连休眠的床都掀翻了，燕姿为他精心安置的被褥，床罩，枕头在发泄之后变成了一堆棉絮，羽绒随处可见。

状况糟糕透顶。对此，燕姿非常生气，他搞破坏的能力像是缺乏教养，受到大人责罚还耍赖不服气的顽童。

燕姿找到了倒塌书架旁缩在墙角的阿凯。他双手抱着头，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脚下是一本本撕成碎片的吸血鬼主题小说。本来是他向燕姿要求阅读的小说，她好不容易网购收集来提供他消遣时光，现在都变成破纸。

燕姿一边气恼，一边痛心，又不能责备：“你毁了地下室。满意了吗？”

他的头发乱成鸡窝，被自己狠狠地拧拽过，看起来他甚至去撞过墙，手臂上的擦伤正在愈合。燕姿庆幸地下室没有锐利的银器。他这个傻瓜会把它们刺向心脏，自我毁灭。阿凯听她说过能造成吸血鬼死亡的办法。

看着他沮丧，失意，痛苦的样子，她的气早就抛到脑后，心疼地蹲坐在他身旁，没有说一句话。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血红的眼盯着她悲呼一声：“我双手沾满血腥，我谋杀了那对情侣，那个卷发的亚裔女孩，还有流浪汉。噢！不，我是魔鬼，我是凶手，我是个变态杀人犯……”

他的眼角淌下眼泪，人类特征的泪腺会在一段时间后干涸。而在遥远的某一天，才能恢复控制。

阿凯像做错事需要寻求宽恕的孩子抱着她。燕姿温柔地抚弄他的头，将凌乱的头发弄整齐，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主意。

城市对他来说太容易发生意外，如果任由他处于城市中心，昨晚发生的惨剧还会接二连三发生。他会在杀戮后内疚，懊悔。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事件重复。那是心灵的毁伤，难以弥补。

塞尔特已经帮他在比利时和德国的边界线，一处森林湖泊边找到一所旧别墅。那儿风景优美，人迹罕至，是休养生息与度假的好地方。尽管穿越森林几十公里才有个德国小镇，这栋别墅依旧价值不菲。

她驾驶着红色马自达将他载到了别墅住下来。可是，安逸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一周后，阿凯杀了在湖边度假扎营的六个少年，前因是他们偷偷潜入别墅试图盗窃，捣乱，搞破坏。又一次屠杀再度令他人格分裂，捕猎时的痛快过瘾和杀人后的自责悲哀像是双刃剑伤害了心灵。尚未泯灭的人性总在他清醒后反扑，控诉着他的暴行和罪恶。反之，邪恶也会适机蒙蔽他的善良，带给他杀戮的冲动。

从前就连踩死一只大头蚂蚁都会伤心，看到爬行在街面上的蚯蚓，他也会用树枝把它挑回草丛的泥土里，小时候为一只无能为力救助的猫咪沉下河底而哭泣了好几天。

——这样的人却要面对谋杀的深重罪孽。

他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可是在很多时候，他错认为自己仍是人类，有着正常的思维逻辑，善良的心灵。他只是有时无法控制体内另一半的邪恶本能。

人岂非也正是如此？人的内心也有光明和黑暗面，取决于你让哪一部分彰显而已。

燕姿一直很担忧。湖边的露营少年杀戮事件令她头痛了许久。

在一次阿凯突然提出需要钓鱼渔具的请求后，她忐忑不安地穿越森林到四十七公里外的德国小镇去购买物品。但是那座小镇上发生了一件意外，令她未能及时赶回湖边别墅。位于比利时和德国边界的森林小镇遭遇大规模山火的席卷，她被迫辗转于火场各处救人，善良驱使她不能枉顾烈火中呼救的生命。

燕姿帮助消防员救出了16个困在屋子里的人类，还包括4条狗，2只猫，3头浣熊。就连当天的消防员和媒体都报道了她是个勇救生命的女孩。她是小镇当之无愧的英雄。

可就是这次意外，她得到的是悔恨！救助无辜的生命，没有让众生之灵的上帝睁开眼，她永远地失去了阿凯。

第二天中午，她才驾驶着马自达回到湖边别墅，阿凯失踪了。她甚至感应不到他的存在，凭借着蛛丝马迹追踪到湖的东面森林分界线，几乎绕了湖泊大半圈，终于找到了他。

可惜的是一切都太晚了，无可挽回。

阿凯难以面对内心的善恶，黑暗和光明的对决，残忍地对自己施行了日光酷刑。太阳摧毁了他的躯体，灼烧得只剩下一些残余的焦状骨头。燕姿悲痛欲绝，这是对她心灵一次沉重的打击，每当日后她要救人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一刻阿凯的离去。

她悲愤：人类的诸神啊，你们残忍地将我遗弃，以永生的诅咒让我在黑暗中沉沦。让我生不如死的苟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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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叙述终于结束。雪姬（燕姿）的眼泪一遍又一遍洗刷了她的妆容，脸上一团糟。

敬轩一直也在抽泣中，一切真相大白，那么痛苦。阿凯经历了曲折的厄运，走到终点。他为阿凯的勇敢而感动。阿凯在光明与黑暗中间选择了光明，背负屈辱和邪恶不如毁灭自我，获得真正的重生。也许阿凯在天堂里正微笑地看着他，身后舒展大天使象征正义、纯洁、以及光明力量的白色翅膀。

她默然抹去泪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说：“我的名字叫雪姬。你也可以叫我血姬，我是梵卓族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