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绝世一战(三)
公孙不冥的死除了何行萧无人悲戚。而何行萧也只是悲哀了一两日,便再不提及。
禾公公命人找了风水宝地,苍、宗二人办了他的后事。祁盏为其写下两行墓志铭————
「恩仇不谈则天地皆惊,爱恨不论则波涛汹涌」
后无人再提起此人,公孙不冥如一阵风过皇城,旧人不谈,新人不认。
祁祯樾甚是放心,只听闻公孙不冥死后,祁祜在栩宁宫,邵韵宅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
“哥哥,你真的一点旧情就不念及。”祁盏气得在东宫摔东西。祁祜屏退下人,蹲地帮着捡。
祁盏抓起祁祜道:“哥哥,你我明明知道那晚父王的话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父王不会留不冥哥哥,你还不想办法快快把他送出宫去?”
“他不走啊。”祁祜道。“若瓷——————”他双臂禁锢住祁盏,不让她乱跑,“我告诉你,这事我也没办法——————”
“不听——————”
“那你说,他活着一日,父王都不放心......我也不能当父王的家吧?”祁祜解释。
祁盏依旧捶打他,“别说了——————”
“那你站我的位子上呢?要是璟谰和我,你选谁?!”祁祜质问。
祁盏静下来。
“选你......”说着,她的泪一滴滴落下。
祁祜给之拭泪。“这辈子,是我欠他的。若有来生,我定还给他......”
祁盏哭道:“你我这种人,会灰飞烟灭的,谈什么来生啊......”
“......”
思来想去,也终是一声叹息。无奈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
闹了一场,祁盏无力躺在祁祜腿上发呆。祁祜阅进,摸摸其发端,“这几日海棠开的盛极了。这几年都没开的这般壮阔的。哥哥带你去瞧瞧?”
祁盏捏着他衣带:“不去。”
“哎,你还生父王的气呢?”
“嗯。”祁盏点头。“只是不懂他在疑心什么,非要杀了不冥哥哥。”
“止安——————止安——————”
说话见,祁苍从外跑进来。“哎呀,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悠哉呢。你们可知,风离胥被押进宫里了,皇上亲自审。”
“审就审吧。”祁祜道。“昨夜我从父王那儿回来,他同我讲了今日会见一见风离胥。”
“......”祁盏起身,“你怎么没同我讲?”
祁祜真忘了,“没有么?昨日你哭了,我光哄你,想是忘了。”
祁盏目光闪烁一下。
祁苍道:“若瓷心中定是忿忿吧?凭什么风离胥犯了这么多错事,还不死......”祁盏道:“我只是不懂父王的狠心。他生性多疑,觉得天下人都会害了他......”
“那也是必然的,毕竟皇叔当年也是太孤立无援了,他不敢去信别人的。”祁苍道。
祁盏起身:“哥哥,我想歇一歇了......”
“好。”祁祜点头。
祁盏出门并未回房中。
风轻云淡,正是春好处。
风离胥微仰头去望天际,此生好像还从未看到如此好的光景。
昨夜夜雨后,祁祯樾收了几枝海棠,命人送去栩宁宫供着,宫人出门时,恰巧与风离胥擦肩。
海棠花瓣纷飞,一动便落满地。
风离胥恍惚。
“进去吧,大将军。皇上刚到,在御书房等着将军呢。”禾公公道。
风离胥微微一笑:“禾公公,这么多年也想我死吧?在你们眼里,我就是欺负公主的无耻之徒?”
“进去吧。”禾公公道。他一直低眉垂首,并未抬头。
风离胥身戴镣铐枷锁,想来也从未有人有此番待遇。
他进去后,不远处祁显看见,马不停蹄就往钟露宫跑。
风离胥进门后,跪坐在地,也不便叩首,只口头行礼。
祁祯樾道:“风卿,这几日可好呢?”
“好啊,在自己府邸被人严加看守,自然是好。呵呵呵呵,听闻就这五六日,可是死了不少人啊?”风离胥弯唇。他自然得意,他不在还能让掰下祁祜的左膀右臂,谁人能如他手段厉害。他要是姓祁,祁祯樾说不定都斗不过他。
祁祯樾道:“今日唤风卿来,其实不是逼风卿认罪的。毕竟......许多事,朕也清楚。风卿出了这门,恐是要上路了,朕就在此告知风卿一下,以免这辈子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风离胥瞪直了眼,“皇上......指什么事?”
“不是全部的事朕都能想到。毕竟你迫害皇子污蔑止安,朕是如何都没想到。你手段能如此,皆是在朕的意料中。有些事,朕不提,不表示全天下就无人知晓了。”祁祯樾还在等风离胥先开口。
风离胥忐忑起来。他才发觉自己先前得意早了。
“皇上是说,臣才看清楚曜灵的性子?还是夏侯公子来找臣的事?”
祁祯樾目露不解:“这些朕不管的。朕是说......你们姓风的跟皇后的恩怨。”
此话掷地有声,一字字打在风离胥心头,他不禁蹙眉。
不可能的。
讪笑道:“还请皇上明提。臣才能懂。”
“你们当年,是不是放秦环明进宫刺杀皇后了?”祁祯樾问道。他虽垂目,却依旧透着霸气。
这番可是吓得风离胥语塞。
祁祯樾观其愕眙。道:“当年朕派平隐查了,当时若不是风舶借职位之便放进了秦环明等贼人,你们以为他会进得来?而跟着秦环明刺杀皇后的人,就有你吧?你说动竹庆,那时候还是宫里的侍卫,擅离职守,才致秦环明一招得手,杀了皇后。”
他每说出一字,心头就是一番酸涩。
风离胥不由得颤栗。
祁祯樾接着慢条斯理。“杀了皇后之后,秦环明被反杀,你们趁乱逃跑。对么?朕为何当年不把你们都抓起来,直接诛九族,只因朕......”
“无证据。”风离胥嗫嚅。
听其言,祁祯樾点头。“是。朕命平隐下去查,其实你们一帮嘴都很严,就如你身边的人一样。无人供出此事,平隐也只是凭着蛛丝马迹摆在朕面前,朕慢慢串联了起来。朕不能靠臆想断定,但朕确定,你们也参与了刺后。朕无奈,那几年身子也不爽,风舶却在朝中越发崭露头角。他的确清廉,为官方面,朕无话可说。而你......朕真没想到啊,你竟如此顽强,形势不利,你竟能另辟蹊径创出一番作为。来拉拢了不少朝臣。风离胥,朕佩服你这种有勇有谋的。”
咽了口涎水。风离胥浑身烧热。
缓缓抬头,祁祯樾眼眸深不可测,比起祁祜灿若星辰,他像是沉淀许久的猛兽。
“朕每每看你,就觉上天不公啊......朕的江山,竟要朕的杀妻仇人去保护......但一切无证据。也只是朕的猜测。平隐只查到当时风舶的确与宫内禁军管事交好,又有人说在御花园见到过你。那时璟谰恰好跳湖了,故而有宫人见过你,也不敢确认是否是你......还有许多疑点,风卿,你说朕是不是想多了?”祁祯樾问。风离胥自然不敢接话。
祁祯樾喟然:“之后......你功成名就,在朝中势头盖过太子。朕只能忍痛想了个万全之策。恰好当时,你跟朕要若瓷。”
“故而......皇上就把曜灵嫁给了臣......”听到祁盏,风离胥才憋出了这一句。
祁祜点头一笑:“朕的孩子,朕怎会不了解?止安和若瓷,是朕和皇后的亲生女儿,你觉得他两人会多心善仁慈?你娶了若瓷自然得罪止安,若瓷也不会放过你......她骨子里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跟她母后一样。之后他俩果然没让朕失望,止安前朝跟你对打,若瓷在你府上让你不得安宁。”
风离胥悚然。
“你喜欢若瓷么?这朕不吃惊。怕的就是你不喜欢若瓷。不过朕这个宝贝女儿,想来无人不喜欢吧。风离胥,你为了她交出虎符,也没让朕失望。”祁祯樾口说干,吃了口茶。
风离胥恻惐:“皇上,若是臣并未交出虎符呢?您真的会打死曜灵么?”
“你不会不交的。”祁祯樾只能如此道。
风离胥闭眼悲道:“合着臣明了了。臣就是皇上平定天下,派去上阵杀敌的棋子......棋子在皇上眼中无输赢,皇上会派出更厉害的,比如曜灵......她一人就能害死臣了......”
“你把情爱看得太重了。”祁祯樾说出此话时,眸中略过一丝光。
风离胥质问:“皇上这么多年,君臣之间难道只是利用?”
“若不是要靠你平定邻国。就凭你打公主,朕就能把你碎尸万段了。朕此生女人很多,无论谁把朕气成什么样,朕不打女人是做人的道义。”祁祯樾道。
“哈哈哈——————”风离胥哀莫大于心死。“狠还是皇上狠......能把自己的孩子也当成棋子......你们就让太子和曜灵来让我步步犯错......我本觉得自己厉害无人可敌,竟没想到......不过皇上,您真能看着曜灵受罪?臣前几年,可没有一日好好待过她啊......”
祁祯樾顿了一顿。“朕知道,她有办法的。”
“您能拿自己女儿的清白,幸福......来稳固自己......”风离胥前几日怎也想不通,祁盏什么都给他了,就是不爱他。他以为祁盏在骗他,如今看来,祁盏是说了实话......
祁祯樾冷脸道:“朕什么都能做得出。”
“只要我生不如死对么——————”觉得一阵悲凉,风离胥苦笑起来。
“其实你险些扳到止安已经够厉害了,就是你手下人......你偏酒店猛狗了。”祁祯樾道。
风离胥自然不懂:“什么狗?”
“罢了,风卿。朕看在你战功赫赫上,就赐你斩首,比起姜隽和李厚的剥皮挖心,朕对你极为宽容了。”祁祯樾说罢,风离胥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