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赫温唇瓣用力抿了抿，微微偏头看向黑夜雪坡下的隐约几点亮光，而面前的小兔，鼻尖红红的，又委屈又坚强，一直忍着不哭。
她刚才举枪对着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过一丝想要反抗的念头，是太爱她还是太信任她，又或者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穷途末路了。
不是对此时此刻的形势，只是在她这里，山穷水尽，走不动半点。
“傻小兔，我带你走。”
他的指腹轻缓地蹭了蹭她的眼帘下面，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刺痛从他心底翻滚汹涌至咽喉，露出了少有的无措。
师梨坚定地点了点头，她跟他走，以后都会。
赫温一把抱起师梨，她乖乖巧巧地环住他的脖子，把头靠着他的胸膛。
因为其中一个雇佣兵引爆了手雷，针叶林尽头那边通向废弃基地的路被雪落下堵死了。
“赫温，你手臂在流血，是不是刚才被炸伤了？”刚才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个想要偷袭的人吸引去了，现在离得近，血腥味很浓，师梨终于发现了那道正汩汩流血的伤口。
“我可以自己走的，赫温。”
她声音带着哭腔，没敢哭，就连询问，也是刻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
“你的脚腕还没好，不能跑，乖乖的。我不疼，别怕，我一定带你回家。”
赫温把她稳稳抱在怀里，她很轻，手臂不费力地把她往上抬了抬，低头吻住她光洁的额头，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没有雪地衣遮掩脚印，赫温只能抱着她走最难走最偏的小道，雪坡顶是最后一条通向预定方向的路。
“小兔，如果回了中国你还会想我吗？”
风雪吹乱了他的头发，落了薄薄的一层，他流血的伤口被师梨用口袋里的手帕捂住，可是根本不管用，师梨的手也被沾了一手的血也不舍得放开。
他侧身用臂弯身体替她遮住了风雪。
“赫温，你不跟我回去吗？”
眼泪溢满她的眼眶却迟迟不落，她哽咽着说完这句话，死死盯着他，捱不住那股酸涩又仓促低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衣服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赫温只觉得嗓间腥甜，他微微仰头看向前方的路，挣扎，就连他一贯倨傲凉薄的声音，此刻也涩得发哑。
“不会，我很期待跟你一起生活，我想陪你很久很久，我会努力地活着。”
蓝眸被雾蒙住。
“那你要好好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拿你给我的钱，包养十几个俄罗斯帅哥。”
师梨撇了撇嘴，她既委屈又想笑。
“师梨，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伤害你，但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赫温啊，这才像你。”师梨努力仰脸亲了亲他的下巴。
温软的触感让赫温身体一僵，其实，他根本舍不得放开她。
“砰砰——”
“有脚印！”
“去追他们，阁下说了，不要活的！”
身后传来几声枪声和杂乱的交谈声混杂着踩枯枝和雪块的脚步声。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是真疼，赫温把师梨的脑袋按在怀里，脚下的小雪洞仿佛是平地，没有任何阻碍。
过了这个狭口，就是直上雪坡顶的中央雪道，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雇佣兵。
越是开阔，能够遮挡他们行踪的东西就越少。
“小兔，还记不记得我教你怎么丢手榴弹的吗？”
师梨咬着下唇压抑着情绪，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我胸前的战斗服有两颗手榴弹，你拔了针就往雪厚的地方丢。”赫温抱着她，他自己无法操作，只能教她怎么做，“这次别再丢错了，小兔。”
他嗤笑一声。
信任她，就把命交给她，这种感觉也不错。
“哎呀，我知道了！”师梨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两颗手榴弹。
赫温没有沿着中央雪道往上跑，而是踩上了旁边没有退路的半坡，往旁边跑。
不过，这样的话师梨就暴露了出来。
手榴弹掷出的瞬间，一颗子弹从下坡直射而来，赫温旋身挡住，当即扑向目标的雪坑，它的背面有一颗立着的石头，可以做雪崩的缓冲。
但，他被子弹打中了原本就受伤的手臂，轻声闷哼，在狠狠摔在进雪坑前，他把师梨按在怀里，自己作为肉垫俯冲，让师梨免受了碰撞。
大雪压顶，轰轰巨响，无数块冰雪飞速下滑，犹如一波波白色的海啸向下翻涌，仿佛要冲净掩埋世间一切污秽。
赫温摔下的时候被震了一下，他仰脸朝上，脸色苍白病态，蓝眸涣散没有聚焦，眩晕和耳鸣随之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
“赫温不怕，赫温不怕，我在，我保护你。”
师梨没有时间从他身上起来，雪崩的速度极快，一下就覆盖了他们俩，她扛住那股拉扯的力，拼了命护住他的头，两人额头相抵。
唯一的温热还在。
那块石头和身下的雪坑给他们存下一丝生机，而刚才追击他们的人，要么是被厚雪掩埋要么是被
冲下雪坡，都生死不明。
雪崩持续了一分多钟。
留下的是一片死寂。
师梨挣扎着醒过来，她艰难地吐气，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闭着眼睛的赫温，她扒开周身的雪，让两人可以呼吸上空气。
“赫温醒醒，你醒醒，我们安全了。”
他不醒。
师梨温热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赫温苍白病态的脸上，她慌乱地替他擦了擦，她的手被他捂得暖和。
他手臂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他身边一大片的雪。
师梨从小挎包里掏出水杯，把买来的石榴糖丢了进去使劲地晃融化，她把掺着糖分的水给他灌了几口，他不喝，她就用嘴用手，怎么样都要给他喝进去。
没用也要做。
师梨握上他冰冷的手，用力地搓着，她抽泣地抱住他的手，手指触碰到那枚平安扣。
“妈妈，你帮帮我，我不想让他死，我还没带他回国见你。妈妈，你帮帮我，好不好？”
师梨跪在地上，把赫温的脑袋扶了起来放在腿上。
“我穿了防弹衣，你逞什么能，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就这么想让我包养别人是不是！”
“你醒不醒，不醒我不管你，我走了！”
师梨把手心放在他的心口，逐渐死寂的眼神也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脸。
就算不醒，她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回来。
耳边呼啸着风雪，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好久好久。
“小兔，你抬头，有极光。”